第1章 本帅要他痛

    “啊……”

    寂静的黑夜，一声声惨叫划破长空，刺激着谢晚意的神经，也吞噬着他的意志。

    “我求你，让他们停下来，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不要伤害她，我求你……”曾经那么骄傲、那么清冷的谢晚意，此时此刻，没了尊严，也没了傲骨，他像摊烂泥似的匍匐在他的脚下，惨白的手指死死拽住他的衣角，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春奕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打量着这个自己无论怎么折磨、怎么摧毁都不曾屈服的男人，为了一个女人，竟这么卑微、这么无助地求着自己，他心里是那么地痛快。

    “原来，你的软肋是她？”春奕寒附身捏起了谢晚意的下巴，让他可以清楚看到自己眼底的恨，也可以清楚看到自己眼底的恶，“谢晚意，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是你亲手摧毁了我心中对你所有的柔软，我恨你，我恨毒了你！你越是在意的东西，我越是讨厌，我越是要将它摧毁。我就是要让你的世界里，什么都不留，这样，你就不会再那么骄傲了！”

    是的，他恨死了他的骄傲，不论是多么痛苦、多么难以承受，他都不曾放下的那份骄傲，让自己的感情在他面前不值一提、低落尘埃。他恨死他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现在，他终于知道怎样可以摧毁他、拿捏他了，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他笑了起来，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他心里是那么地痛快，他终于让他痛了。在这场博弈里，终于不再是他一个人痛着了。

    “你杀了我吧！”

    谢晚意明白了，这就是春奕寒对他的报复。

    他抬起头看向春奕寒，眸子里渐渐恢复了那份清冷与骄傲。

    是的，他明白了，今天，他跟钟玉都不可能活着离开这个地方了，既然注定是一死，他也没必要再在这个恶魔面前卑膝求饶。他放开春奕寒的衣角，站起身来，脸色苍白如雪，却是那么倔强而又清冷。

    春奕寒看着谢晚意的脸，神情复杂，不知道是悲还是怒。曾几何时，这张面容，如三月春风，如八月秋月，温柔中透着柔和，柔软中透着温暖。当初，正是那样的面容，让他一见沦陷，再也无法自拔。可是，重逢之后，他却再也无缘见到那张面容了。面对自己，他要么清冷，要么疏离，甚至还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和恶意。

    开始的时候，他一直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们明明重逢了，可是他耗尽心血，却始终无法走进他的心里。直到后来，他知道了他的本姓，他才一切都明了了。

    是他杀了他的全家，是他灭了他的全族。所以他到他身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复仇。

    多么可笑，多么可恨。

    他巴巴找了他那么久，找到他以后是那么开心，结果从一开始就错付了，全都错付了。

    他们之间，有着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他们之间，只有恨，没有爱。可是他的一番深情呢？又该怎么去计算呢？他不甘心。

    现在，这张脸上早就没了那种柔软，变得如夏日的烈日，如冬日的风雪，决绝而又倔强，清冷而又凌厉。

    春奕寒知道，他再次败下阵来了。

    在谢晚意面前，他永远都是输的那一个，这让他很不甘，也很不想认命。

    那些男人一个个赤身裸体走进去，再一个个心满意足走出来，谢晚意知道，他的玉儿肯定已经被摧毁得不成样子。

    他的玉儿已经活不下去了，他也没必要再在这里苟延残喘下去。

    现在，就算是进去再多的男人，也听不到玉儿呼救的声音了，她应该是万念俱灰了吧！是他将她推入这么绝望的境地，他应该陪着她的。

    所以他放开了春奕寒，直起了腰，站起身来。就算是因为长期的病痛和折磨，让他已经形如枯槁，他依旧还是那个骄傲的谢晚意，那个谁都不能拿捏的谢晚意。

    “这样就对了，这才是真正的你！”春奕寒看着谢晚意眼底重新复活的骄傲，在这个破碎的夜里是那么的闪耀，一如他初次见他的样子，他佯装满意地笑了一下，说话的时候却在咬牙切齿，“这才是你谢晚意本来的样子。”他起身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谢晚意的脸，却被谢晚意厌恶地躲开了，他也不恼，只是笑得更加放肆了。他心里明明是那么痛，他却笑得更加放肆了起来。

    他看着谢晚意，看着谢晚意眼中的决绝，他是有那么一分得意的。他总算让他痛了，原来，他并非铁石心肠，他只是对他铁石心肠，此时此刻，他就是要将这副铁石心肠碾个粉碎，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活下去。只是他没想到，他所碾碎的不仅仅是谢晚意对他的铁石心肠，还有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铁栏的锁打开了，又一个男人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捆着腰带走了出来。春奕寒看向排着队站在那儿等着的人，排头的人心领神会就往铁栏走去，却不想谢晚意先一步冲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上了铁栏，飞速抽走了钥匙，然后将钥匙远远扔进了铁栏最里面。

    人群一阵骚乱，都围了上来。

    春奕寒反而坐了回去，稳稳地坐在了那里，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倒是想要看看谢晚意还能改变什么。

    谢晚意知道，他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抚平不了钟玉所受到的伤害，他也报不了江家的血海深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他的玉儿，陪她走完这最后一程。

    这些日子，他含垢忍辱、卧薪尝胆，想着待得时机成熟好报仇雪恨。可是兜兜转转，他还是逃不出春奕寒的掌控，现在还连累钟玉遭受到这般屈辱和蹂躏，他还有什么颜面再活在这个世上。命运已经将他推到了绝望的深渊，他放弃了，也认命了，他斗不过春奕寒，也报不了仇，索性就将这条性命交付出去！

    所以，他冲进了铁栏，扔掉了钥匙，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向里面走去。

    他要找到他的玉儿，他要陪在他的玉儿身边。

    他的背影孤独而又决绝，仿佛一位慷慨赴义的战士，春奕寒看着那背影，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出来，他的眼眸不易觉察地闪过一丝不安，他担心了。

    这个谢晚意远远不像他看起来那般柔弱，否则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的底线，他们两人也不会走到今天这地步。

    只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他们两人已经没有退路了。

    “晚意，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春奕寒的眸子闪过一丝悲戚的神色，这悲戚的神色谁都注意不到，甚至连他自己也觉察不到。他只是感到绝望，像是溺水一般的绝望。

    这两年，他拼了命想把谢晚意留在身边，却总是把他越推越远。他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一种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命运的无力。

    “晚意，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的？”

    春奕寒在心底卑微地问着渐渐远去的身影。天知道他可以卑微到什么地步，只要那个身影肯为他停下来，哪怕是稍有迟疑的停顿，都可以让他毫不迟疑跪下来，像个奴仆一样匍匐在他的脚下，亲吻着他脚底的尘埃，求他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可是他知道，谢晚意不会为他做任何停留。在谢晚意的心里，他什么都不是，他甚至连陪着他一起死的资格都没有。

    春奕寒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心底的悲戚与绝望越来越甚，仿佛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是那么地孤独、那么地无助。

    借着昏暗的灯光，谢晚意找到了他的玉儿。

    两年了，他们已经两年没有见面了。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他们重逢的场景，却没想到会是这副样子。

    当初，为了避免牵连到她，他拜托重从将她送回她的故乡，希望她能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已经没有资格再爱她了。他原本以为，她不会再受到自己的牵连了。却不想，为了救自己，她成为了春奕寒的猎物。

    钟玉蜷缩在角落里，赤身裸体，身上没有丝毫的遮挡。她的衣服已经被撕的粉碎，凌乱地散落在四周，控诉着方才发生在这里的那些罪恶。

    钟玉紧紧抱着自己，那双曾经那么明媚的眸子，失去了曾经那么耀眼的光芒，惊慌失措地闪烁着、逃避着，没有勇气再与他对视一眼。

    谢晚意不忍直视眼前的一地狼藉，他慌乱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盖在钟玉身上，钟玉像是只受惊的小兔，身体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然后她更加紧紧地抱住了自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带来些许的安全感。

    “玉儿！”

    谢晚意沙哑着嗓子，轻呼一声女孩的名字，女孩怔怔呆在那里，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是呀，好好一个女孩，平白无故遭受这种非人的折磨，又怎么可能还保留正常的感知呀！

    “玉儿……”

    谢晚意跪下身来，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纷纷落下。他心里似有千只万只蛇蚁撕咬着，让他那么地痛，痛到他痛恨自己还活着，痛到他痛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先一步死去。

    他的女孩，他曾经想不惜一切代价守护着的女孩，为了他遭受到这种比死还恐怖的伤害，他无法释怀，他也不想释怀。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女孩的脸颊，那张他在梦里曾经千次万次抚摸着的脸颊，可是女孩是那么抗拒、那么害怕，她往墙角退了退，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玉儿，我……我是江哥哥呀……”

    谢晚意的手停在了空中，像是一片孤独的树叶颤抖着，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哽咽了。

    而“江哥哥”这三个字，仿佛有着特殊的魔力，让女孩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然后她猛然抬头，看向面前这个人，这才发现，面前这个人真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江哥哥”。

    “江哥哥？”

    她是高兴的，所以她笑了一下，她也是难过的，所以笑是伴着泪水的。这两年，她朝朝暮暮期盼的，就是两人重逢的日子。现在，他们终于重逢了，竟是这么一番不堪的局面，这让她情何以堪。

    “江哥哥，我……”

    钟玉的神志渐渐恢复到现实中，她泪眼婆娑看了看神伤的谢晚意，又看了看狼狈的自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眼前的境地，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境地。

    “玉儿不怕，玉儿不怕……”

    谢晚意抢先上前将女孩抱在了怀里，安慰着她，安抚着她。他不应该唤醒她的，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女孩子，她承受不住自己被人这样糟践的。

    他脑海中浮现出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夕阳西下，钟玉吹着海风、喝着咖啡，脸上挂着自信灿烂的笑容，跟天边的彩霞相映成趣，宛若一幅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对这个女人一见钟情，并且发誓要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回国之后，他还没来得及娶她，就遭遇到灭门之灾。他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他没办法娶她了，她应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所以他让重从的人灌醉了她，送她回了淮南。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换取她的一生平安。只是今生今世，她再也无法享受到普通人的平安与喜乐了，是他毁掉了她的一生。他是个罪人。

    “江哥哥，你为什么一直都不来找我？你忘了我了吗？你不喜欢玉儿了吗？”

    钟玉的神志有些清晰，又有些迷糊，她满是委屈地问着抱住自己的这个人。

    这两年，她拼了命想要回来，却怎么也回不来。开始的时候，她还能得到一些他的讯息，后来，就什么讯息也得不到了，所以她慌了，她怕了。她知道，谢晚意把她送回淮南，是为了护她周全，那么他的周全呢？又有谁来守护呀？所以她不惜一切代价回到这个地方。

    她终于见到她的“江哥哥”了，可是她已失了清白，她已经配不上她的“江哥哥”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谢晚意不知道，自己除了忏悔还能做些什么。他怕疼地抱着钟玉，想用力，怕弄疼她，不用力，又怕护不住她。他不知所措地忏悔着，却又觉得自己的忏悔没有任何意义。与钟玉所遭受的伤害相比，他百死难赎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