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山读大学
十二峒山深处。
古树参天,绿草茵茵。
&34;呜呜~&34;
无数豺狼虎豹,飞鸟虫鱼匍匐在地,朝坐落在林子正中央的古朴小院无声呜咽。
此时屋内一老一少。
&34;阿权,不哭了,爷爷的本事你已经全学会了,出山去吧。&34;
老者声音很是虚弱。
&34;老头,你又骗我!你说过你要带我回家的。&34;
苏权鼓着腮帮子愤懑地别过脸去,遮挡住通红的眼眶。
老者沉默片刻,伸出右手轻轻抚摸苏权的头,满眼宠溺与不舍:
&34;爷爷可能要食言了,阿权,我真的很想带你回去啊&34;
&34;哼!&34;
苏权闷哼一声,双手环胸。
&34;我不管!老头,当初我被那家子人赶出来的时候,是你说要照顾我的!&34;
&34;你现在想当甩手掌柜了,不光门没有,连窗户都没有我跟你说!&34;
&34;阿权,你不是一直想去读大学吗?说什么大学生活好,这次爷爷不拦着你了。&34;
老者忽然说道。
&34;哼!你倒是想拦着我,你拦得住吗你?&34;
&34;呵呵,是呀,爷爷终究还是老了,打不过阿权喽。&34;
老者轻叹一声,几许清风拂动鬓角白丝。
&34;五百年了,这一生可真长啊!&34;
&34;我许长生一生只求长生,可奈何这方天地终究是不许长生。&34;
老者艰难抬头看向窗外一处小坟包。
落日前的几许霞光落在土包上,晚风撩动树梢黄叶发出莎莎的悉索声,在这万里茫茫山林中显得孤寂落寞。
&34;阿权,我这辈子没怕过谁,唯独无颜见那土包里的红衣。&34;
&34;我不想见她。&34;
苏权嘴角抽了抽,擦去脸上不经意掉出的泪滴:
&34;臭老头,你敢死,我指定把你埋进去!&34;
&34;杀了人家全家你这会儿知道怕了?到时候你看人家一家子整整齐齐的,你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看你怕不怕!&34;
&34;我真是欠你的臭老头,五百年前把我祖宗杀了个精光,现在又要抛下我。&34;
一滴浑浊的泪珠从老者脸上滑落,他愣愣看着窗外土包:
&34;对不起……阿权。&34;
&34;阿权,你说她真的会在下面等我吗?&34;
满是褶皱的手掌从苏权脸上滑落,在空中晃荡晃荡
不知何时,老者的头已经垂落胸前,双眼祥和闭上。
苏权咽下喉咙中的铁锈味,声音有些哽咽:
&34;老头,你你别装了,你指定不敢死。&34;
&34;我跟你说,我太太太太奶奶可就在下面等着你呢!&34;
&34;老头,你说话,平时唠唠叨叨的,现在装什么蒜呢?&34;
&34;爷爷呜呜呜~&34;
月下,山丘,此时已经是后半夜。
老者慈祥的躺在沉香古木制作的香棺中,周遭百兽匍匐,唯有一头吊睛白虎陪苏权卧在木棺旁边。
苏权将老者的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而后从怀里掏出一颗结着霜花的冰球,寒气在他手上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冰霜。
&34;老头,这是我从极北之地挖出来的小玩意,可保你千年肉身不腐。&34;
看着棺内一动不动的白发老者,十三年朝夕相伴的点点滴滴萦绕在苏权心头久久无法消散。
那年苏权才刚刚8岁,跟父母住在城中村,虽然日子紧俏但也还算是过的去。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父母总是无端争吵。
喝剩下的啤酒瓶砸在母亲头上,残破的碎片划破的苏权的皮肤,红液顺着脸颊滑落形成一条细线。
离婚不到三个月,母亲便抑郁而终,父亲也彻底不见了踪影。
那个冬天格外的冷,垃圾堆里来了几条野狗,抢走了苏权仅有的食物来源。
也是那年,许长生翻开盖在苏权身上的破旧报纸,将他抱回一户农家小院。
此后数年无论寒冬酷暑,许长生都会逼着苏权背功法典籍,练习各种道法武艺。
&34;臭小子,你可给我老实点,500年前我就把你祖宗砍了个遍,敢不听话把你也砍喽!&34;
后半句是假的,但前半句却是实打实的真。
许长生年少寻道,新婚当夜竟抛下青梅竹马的新娘修仙去了,这一去便是五十年。
再回来时,那席红衣已然再嫁,子孙承欢。
那一日,血水染红百里洗月江。
身着凤凰红裙的白发女子白色发丝迎风舞动,她指着满地的血尸,抛下一句让许长生五百年修为再难寸进的魔咒:
&34;许长生,这便是你寻的道吗?&34;
雨滴毫无征兆地从天上飘洒而下砸在许长生脸上,让他获得短暂清明。
看着状若疯癫的白发女子,看着手中正被自己掐着脖子的稚嫩孩童,许长生脱力一般跪了下去。
如瀑般的暴雨一连下了几天几夜,只是最终也不曾冲刷掉洗月江里的百里猩红。
许长生跟在女子一代又一代的后人身边,一护就是五百年。
直到十三年前,他见到了濒临死亡的红衣后人苏权。
&34;臭小子,学不好,爷爷我就打死你,等我死后你要替我护住你的后人知道不?&34;
每当苏权偷懒时,许长生总会抽出柳条把他的打的遍体鳞伤。
只是每到夜晚过后,身上的伤口总会莫名消失,而许长生头上也总会多出一些白发来。
&34;老头,你先在这里躺几年,等我找到法子再把你弄活过来。&34;
&34;我可不是原谅你了啊!我是可怜你!多大岁数的糟老头子了,孤苦伶仃的,还几百年不洗澡!臭死了都!&34;
合上棺木,苏权将一块镌刻长生字样的雕龙青石长碑立在土堆前,伸手摸了摸身旁白毛大虎:
&34;这个土堆和院子里那个,看住喽,别让那些没有开化的小兽来刨知道吗?&34;
他想过将老头跟祖宗埋在一起,可老祖宗直到老死也不愿意开门见老头一面,到底还是不愿意见他的。
白虎蹭了蹭苏权的裤腿,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苏权拍了拍它的头,又环视了一圈这住了七年的山林古院,脸上似有些黯然:
&34;此去经年,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34;
&34;小白,我要去亭林上大学,要是有事就到那里找我知道吗&34;
苏权拿出一份亭林大学保送通知书在小白面前晃了晃,这是他去年闲着无聊跑去参加一个竞赛拿到的。
&34;呵,想来老头子当年回去也是知晓了唯有经历红尘,方才能够真正得道。&34;
&34;60几岁才悟透,臭老头悟性可真差!&34;
他轻轻摇头,鄙夷的嗤笑一声,而后缓缓抬步走向高空。
在一声虎啸声中,苏权身影迅速缩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远处云层中。
此时若是有修士瞧见定是要被狠狠惊掉下巴,在这个时代竟还有人能登天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