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调味剂

    莫闻霜从始至终都选择了相信俞冬烬。他只是有一点点生气。

    但是眼神不会骗人，人的心思是可以从瞳孔的收缩变化中看出来的。

    孙采之和宋影也不傻，莫闻霜能看出来的赤诚他们也能感觉到，一但放下了这个结，他们就能纯粹地享受起打麻将的快乐。

    尤其是莫闻霜，攒了许久的执念终于化解，手中的麻将牌沉甸甸像一块块温香软玉，多少有点爱不释手。

    再到后来，酒也不喝了，一人二十张筹码，两块钱一张，莫闻霜想玩，俞冬烬就陪着他玩。另外两个人不仅不用出台费，还能享受恒温空调，更是多重快乐。

    啤酒下劲快，天黑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有一点醉意了。

    “晚上一块去吃饭吧，你们想吃什么？”浓黑包裹住最后一点天光，柔软的夜色如同流水，顺着一室灯光铺洒。

    莫闻霜喜欢这样的氛围，和朋友、爱人疯玩，安静下来时，一屋子也只有愉悦因子，像一场瑰丽且不切实际的梦。

    “火锅、烤肉、大排档？”孙采之提议完，才恍然想起在场的还有个少爷。

    俞冬烬整个人矜贵疏离的气质，怎么都不像能和人间烟火沾上边儿的样子。

    但是俞冬烬不想成为这个特立独行、被区别对待的“外人”。他想融入莫闻霜的社交。

    莫闻霜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起坐了一下午而僵硬的身躯：“投票呗，我想吃火锅。你不用看他，他又不是喝露水的仙子，什么没吃过。”

    宋影在结算牌局的时候加上了俞冬烬的微信，当即把备注改成了“俞冬烬（猪）”。冷漠、无情、充满了私人恩怨。

    和他“翡翠白菜养殖户”放在一起，简直令人看了就觉得是一出苦情戏。

    宋影跟票：“我也想吃火锅。”

    俞冬烬和莫闻霜各自回房换衣服，吃火锅难免会沾到味儿，莫闻霜就挑了准备洗的衣服随意一穿。

    出去玩可以好好打扮，但跟熟到可以穿一条裤子的朋友和可以睡一个被窝的对象出门，还愿意换下睡衣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

    令宋影两人感到意外的是，俞冬烬竟然也穿了普通的休闲装，仔细看好像还是莫闻霜某件衣服的同款。

    和他下午刚进门时严肃疏离的西装相比，好像不是一个人。

    别说穿衣风格，莫闻霜早就把高高在上的俞少爷拉入凡尘了。他带着俞冬烬吃烧烤，让俞冬烬和他同挤一辆小电动车，还教他骑自行车……

    莫闻霜就是有这样一种本事，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哪怕做之前从未想过，或者不该做的事，都能从中获得自由自在的快乐。

    莫闻霜本身就是生活最甜美的调味剂。

    他可以自娱自乐，他的自娱自乐也能把独属于内里的放纵传染给别人，在烟雾缭绕的夜色里，在他潋滟的眼眸里，只要有光，莫闻霜可以把任何人带到他的理想国。

    俞冬烬第一次被莫闻霜带着坐在大排档的塑料板凳上时，还是说不出的拘谨。

    莫闻霜替他把桌子凳子擦了又擦，俞冬烬就试探性得坐下，一双长腿在低矮的桌子下显得十分局促。

    身旁数十桌的客人，嘈杂的烟火气和烤羊肉的香气扑面而来，俞冬烬甚至有点听不清莫闻霜说话。

    这里的夜风没有香水、脂粉、雪茄，也没有高昂的红酒气息，只有孜然和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普通香烟。

    莫闻霜拍拍俞冬烬的大腿，挨近了些，给了自己第一次接触大排档的男朋友一个安抚性质的吻。

    老板拿着塑料封层的菜单和纸笔，操着浓重的方言，他的声音粗犷却有穿透力，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竟然字字清晰：“吃点什么？你们是外五。”

    外五，就是室外五号桌，俞冬烬刚开始都没听懂。

    莫闻霜娴熟地点了菜，又要了店里自酿的啤酒。

    “他们家的烤腰片和烤茄子超级好吃。”莫闻霜凑在俞冬烬耳边，“你如果不喜欢烤腰片的味道，我可以一个人吃完。”

    俞冬烬环视四周，男人女人们围在一张张桌子前，嬉笑吵闹，满桌子的签子。

    “不习惯吧？是不是觉得有点脏、还很吵？”莫闻霜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但总要尝试一次，如果不喜欢，我们下次就不来了。”

    莫闻霜说，在这种热火朝天的地摊上，每个人都放声谈论，所以可以尽情说话。没人会在乎你一边喝酒一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也没人会在乎你是不是在装模作样。

    因为吵闹，所有人都是自己。

    似乎每一桌都有自己的故事，但没有人会在这里仔细聆听，没有人会选择在这里采风。只要坐下了，大家就都一样是逃避白天苟且的人。

    偶尔有机动车的鸣笛声从马路上响起，带起一阵风，又飞速远去。远处居民区的灯亮了又灭，犬吠、小孩哭闹和笑语混在一起。

    莫闻霜点了一支烟，把火机扔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面容在烟雾里显得梦幻又缱绻。

    夜风很凉，那是俞冬烬第一次踏进莫闻霜的领域，刚迈入一只脚，他就把整个人都放松得融化在了沸反盈天里。

    比夜风还自由、比酒精还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