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简直混蛋
俞冬烬说的是实话。
当初莫闻霜离开，他没有过多阻拦，并不是因为他打定了主意要和莫闻霜桥归桥路归路，而是觉得，等莫闻霜按照自己的决定走下去，一定会后悔。
只要他后悔了，就会乖乖回来，像原来一样重新进入俞冬烬的怀抱。
只是他忘了，莫闻霜从来不需要他的羽翼，他们俩正如莫闻霜所说，谁也不是非得离不开谁。
到头来先后悔的只有俞冬烬。
裴月问他：“你喜欢的是闻霜那样的人，还是闻霜？”
俞冬烬当时回答不出来。
裴月没再询问他。裴月很欣赏莫闻霜，但在此之前，她首先是俞冬烬的母亲。
她四十多年的阅历堆砌出了稳重的性子，她也身居高位，却明白俞冬烬和莫闻霜之间的不可能。
她想，要是俞冬烬坚定地选择莫闻霜，她就去提点一下自己的蠢儿子。
但俞冬烬还是放莫闻霜走了。
裴月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俞冬烬在办公室里看见了个小少爷。
还是个小有名气的钢琴演奏家。
俞冬烬第一次见到他时，赵空茗眼睛亮亮地过来和他打招呼，眉梢眼角全是不掺假的喜悦和向往，他说：“冬烬哥，好久不见。”
其实俞冬烬根本不记得自己和他见过。眼前的青年一看就是个金枝玉贵的人，西装一丝不苟，发型精致讲究，看得出来花了心思打理自己。
他一定是被放在象牙塔里长大的，那张清秀的脸上满是不谙世事的骄傲和天真。
赵空茗身上有一种属于艺术家的气质，有点高高在上，还有点忧郁的特立独行。
非常符合俞冬烬之前对这些人的固有印象——如果他没遇见莫闻霜的话。
看见赵空茗的一瞬间，俞冬烬就理解了裴月那句“那我给你个机会帮你好好想想”的意思。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莫闻霜。一但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俞冬烬就觉得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裴月带着他去参加了一场赵空茗的演出，不可否认的是，赵空茗的琴弹的确实很好。
俞冬烬只是想，这是肯定的。
赵家有充足的资源去培养一个钢琴家，在赵空茗展现出一点音乐天赋和兴趣的时候，他的父兄就已经给他铺好了一条万人追捧的路。
但是莫闻霜不一样啊，莫闻霜曾经有没有为了自己的梦想受尽挫折？
裴月看着俞冬烬游离的眼神，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你想什么呢？”
俞冬烬直言不讳：“我在想莫闻霜。”
裴月：……
裴月又问：“赵空茗弹得怎么样？”
俞冬烬：“很好。”
简简单单两个字，冷冰冰的，客观中肯，但不带任何情绪。
裴月想到俞冬烬第一次把莫闻霜的作品给她看时，对着看不见脸的微信电话吹了十分钟以上的彩虹屁，从剧本构思到镜头语言，裴月从来不知道自己儿子在影视鉴赏上这么有天赋。
裴月还记得当时俞冬烬骄傲又腻歪的语气：“妈，他很厉害，简直是上天赏饭吃。”
裴月当时就很想说：“快收起你那不值钱的嘴脸。”
但是裴月那时陪着俞父在外地出差，没能及时见一见莫闻霜，也不知道他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
等她意识到有问题时，莫闻霜已经打算好走了。
裴月并没有直接告诉俞冬烬问题所在。如果俞冬烬不是自己研究明白，就永远也修补不了这道裂痕。
这只是作为裴月，作为俞冬烬母亲的方面，而作为裴总，她同样清楚莫闻霜不适合成为俞冬烬的伴侣。
那天俞冬烬和裴月看完演出回家，又点开了莫闻霜之前发给他的微电影。
十五分钟的视频，俞冬烬抽了两支烟。
也是从那时开始，俞冬烬发现自己对莫闻霜的过去知之甚少，那点浅薄的认知不足以他构建出莫闻霜的成长环境和心路历程，只足以他清楚地认识到，莫闻霜似乎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的挫折透露给他。
好像从一开始，莫闻霜就建立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俞冬烬只能看见他的洒脱肆意，只能看见他昳丽的蝴蝶翅膀。
而那些过去残破不堪的茧，被莫闻霜主动藏了起来，那些俞冬烬从没接触过的潦倒，他不说，他就永远看不到。
俞冬烬发现莫闻霜好像从一开始就设想了最坏的结局，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全信任俞冬烬可以接纳他的一切。
他设了一层光怪陆离的壳子，明知是飞蛾扑火，还义无反顾地和俞冬烬纠缠了一年。
别人看来是莫闻霜高攀了，但莫闻霜不仅没借过俞冬烬的帮助，最终还以无所谓的姿态退出，告诉俞冬烬，分手是自己的问题。
现在看来，莫闻霜并不是无所谓，他只是在保护自己，也在保护俞冬烬。
俞冬烬没让莫闻霜找到信任他的希望。
于是三年，俞冬烬一直在试图去挖掘莫闻霜藏起来的东西。
但是越去了解，越觉得自己的作为简直混蛋。
他没有去问宋影，因为宋影感性且护短，见着他从来没给过好脸色。
孙采之告诉他：“俞少爷，霜儿出国是既定事实，但他本来没想过直接和你分手的。”
他说：“俞少爷，你根本不明白‘摸爬滚打’这四个字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