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机会
赵阶信守诺言，遣人将郑老夫人等人单独接出来，与温念枝安置在一处。
士兵替郑老夫人寻来一方石凳稍作歇息，靳菡拦住士兵，对武将们吩咐：
“哎，你们找点水来把石凳擦一擦呀，在拿几方绢布垫在下面，动作快些，顺便把这一块地方用帐子围起来，四周都是粗鄙武夫，怎可窥伺苏州参政家的女眷？”
靳菡声音伶俐，在这些人面前毫不怯场，反而指使起武将来。
蒋右闻声而来，瞧了眼边上正烤火的温念枝，对靳菡皱起眉头：“这位姑娘，若是将此处用幔帐围起来，岂不等于告诉刺客，贵人在此？”
靳菡表情愣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爽朗：“是菡儿思虑不周，多谢蒋大人提点。”
随后她冲众人吐了吐舌头，用娇俏调皮的模样化解尴尬。
武将们当然不会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只臭着脸转身离开。
待众人散去，温念枝站起身，将烧好的热水递给郑老夫人，道：“老夫人，夜深露重，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吧。”
她惦记着在半山亭上郑老夫人那半张饼的恩情，对老夫人颇有照顾。
“多谢。”郑老夫人看起来有些疲倦，满头银丝在火光下显露出年迈之感。
温念枝见老人家一把年纪，于心不忍，便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铺在地上：“老夫人，您若是累了，坐下来靠着我休息一阵吧。”
郑老夫人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她领了温念枝的好意，摇头拒绝道：“老妇还撑得住，我得看着我那外孙女，她心思灵敏活泼，总得有人多看顾些。”
温念枝顺着郑老夫人的目光，看向靳菡，只见她作男子打扮，但脸上白白净净，举止骄矜，透着一股聪明和自得的神采。
“靳姑娘说亲没有？”温念枝忽然问道。
郑老夫人摇头：“她母亲去得早，靳家那边又娶了个继室，菡儿乖巧，从不主动为自己筹谋，老身总不能看着她被耽误下去吧？便把人了接过来，正好她舅舅接到调令，下半年从苏州调回京城，老身索性打算在京城替菡儿寻一个好人家。”
“怪不得。”温念枝恍然大悟。
这姑娘一看就是没经历过婚事毒打的模样，眼神还透着一股清澈的骄矜。
她认识的人，不管是跋扈如大姐姐，还是孤傲如四姐姐，成亲之后都变得沉稳接地气。
不似这般心思活络又雀跃。
听到温念枝这么问，郑老夫人也打起精神：“对了，老身观你和赵大人关系熟稔，不知二位是何关系？”
提到赵大人，靳菡心神飘到这边来，悄然打量起温念枝，见温念枝容色过人，她脸色臭起来。
温念枝未曾注意，只笑道：“我乃赵阶的亲嫂嫂，老夫人唤我念枝就是。”
一声亲嫂嫂听得靳菡眉心顿松，她故作无知地靠近，假装拨弄着柴火。
外祖母想在京城替她说亲之事，她心知肚明，亦乐见其成。
似她这般心有沟壑的女子，远比苏州那些只会绣花吟诗的闺阁女儿强上百倍，自然是要在京城搏一搏的。
果然，寒暄两句，郑老夫人就开始冲温念枝打听：“老身观那位赵大人一表人才，不知可有婚配？”
温念枝微怔，似没想到有人跟她打听赵阶的亲事，片刻后答道：“二弟已经定了亲，是他恩师之女。”
“果然如此。”郑老夫人怅然若失。
虽然赵阶方才对她们不甚客气，但郑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眼光毒辣，看得出赵阶此人前途不可限量。
此子行事作风成熟老练，手段够狠，关键他还如此年轻，将来在官场上必有一番作为。
但世间不止郑老夫人一人眼光独到，大才榱槃之士举目共识，所以对于赵阶已经定亲这件事，她并不意外。
靳菡闻言，手中柴火掉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望向温念枝：“你说赵家哥哥已经定亲了？”
温念枝和郑老夫人同时看向靳菡，目光中透着意外。
靳菡意识到不妥，强装正镇定道：“赵公子这等人才理应报效朝廷，怎可耽溺于儿女私情，早早定了亲呢？”
温念枝摊手：“亲事是他恩师定下的，恩师如父，况且庄府姑娘素有才情，两人天赐良缘，再合适不过。”
靳菡闻言，低头捡起手中的柴火，脸色隐在黑夜中叫人看不清神色。
蓟怀珍母子躲在暗处，将这番话全然听了进去。
“儿子，你听见没，那拨柴火的姑娘是苏州参政的外甥女！这可真真是高门贵女啊！”
蓟怀珍本就琢磨着趁此乱局，给自己儿子寻摸个高门贵女。
她打听了，那些被官兵围起来保护的可都是朝臣官眷，一个个身份地位都不低，若能结个亲家，自己儿子可就要飞黄腾达了！
晁连文没搭理他母亲，只怔怔望着温念枝，心道：“怎地就嫁人了呢？如此佳人美眷，怎可草草嫁人？”
他听见了温念枝说自己是赵阶的嫂嫂。
嫂嫂，可不就是嫁人了嘛……
晁连文简直扼腕叹息，暗恨佳人怎么不等他个几年，以他的文采和能力，不出三年，他必定出将入相！
届时给佳人一个贵妾之身，也好过当一个无名小卒的糟糠之妻呀！
如今嫁了人，就当不得他的贵妾了，以后最多给她个贱妾之位，似他这等身份，须得洁身自好。
阴暗的角落里，晁连文急急地摇着扇子，心中算盘一茬接一茬。
至于靳菡，他是有些看不上的。
他停下扇子，对蓟怀珍道：
“娘，你目光短浅了，那女子只是苏州参政的外甥女，并非亲生女儿。更何况你观她浑身上下，哪有半分女子的贤良淑德？我娶妻得娶贤，若娶个善妒闹事的回去，家宅如何安宁？”
贤妻美妾，若无贤妻，怎么容得下他未来那一后院的美妾？
听了儿子的话，蓟怀珍也有一瞬迟疑，但转头又打定主意：“儿子，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先把人定下来，等主动权在咱们手上了，娶不娶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晁连文闻言，又摇起扇子来：“娘说得是，那咱得想想办法……”
他现在是潜龙在渊，尚未出仕，贸然高攀肯定讨不着好，得剑走偏锋。
母子俩商量半宿，待到更深夜阑时，万籁俱寂，周遭人都沉沉睡去，蓟怀珍靠着儿子，正迷迷糊糊，耳边忽然传来响动！
似有兵戈交锋之声轰然响起！
“敌袭！”
“有刺客！”
夜色中，厮杀声如燎原之火，迅速蔓延！
周遭乱了起来，官眷之间的尖叫声络绎不绝，人潮化作鸟散，女眷们东躲西藏，四处逃跑。
靳菡慌乱的护着郑老夫人，单薄的身影暴露在夜色之中。
蓟怀珍见状，猛地推搡着儿子，喊道：
“儿子！快！咱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