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失控
“温念枝。”
赵阶的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穿过层层迷雾，抵达她的耳边。
温念枝此时似大海上迷途的游魂，三魂七魄都不知飘向何踪。
“温念枝？”
赵阶的声音近了几分。
温念枝茫然的朝声音处望去，却怎么也瞧不清，只看得见重重迷雾，那迷雾深处仿佛有一张密不可破的网，困住她怎么也逃不掉。
随着赵阶的声音在她耳畔回荡，温念枝终于鼓起勇气一头扎进迷雾之中。
她循着声音，双眼空洞茫然，踉踉跄跄朝赵阶的方向走去。
撩开层层幔帐，似拨开重重迷雾。
温念枝恍如一缕迷失的青烟，飘飘荡荡，奔向赵阶。
赵阶几乎是本能地伸出双手，接住了扑过来的女子。
女子失魂落魄的神情落在他眼中，勾动了他心底最隐秘的一根弦。
“温念枝？”
他再度唤了一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此刻的温念枝心绪大恸，已经陷入昏沉沉的惶然之中，对外界几乎毫无反应。
只是本能的抓紧了赵阶的衣角。
她散落的发丝划过赵阶的手臂，如此不经意，却撩动起古井深处的层层涟漪。
赵阶凝视着眼前女子。
她哭红的眼眶恍如雨后的荼蘼，美得潋滟又破碎，空洞虚无的眸子里水光涟涟，只倒映出赵阶一人的身影。
她是如此相信赵阶，凭着本能，也要将失去意识的身体交付给他。
但显然，人心经不起考验。
赵阶抚摸着温念枝貌美殊艳的容颜，回想起方才同样有个男人，似他这般抚摸过她的肌肤，玷污了这娇艳的花株，他心中就升起一股莫名怒火。
好似自己瞧中的物品被他人触碰过一般。
他用手强迫般擦拭着温念枝脸上的泪痕。
温念枝依旧仰着脸，仿佛木偶般任由他摆弄。
瞧她这副模样，赵阶不知为何，倏地收回了手。
他滚了滚喉咙，试图唤醒温念枝，也唤醒自己的理智：“温念枝，醒一醒！”
端方如玉的君子在不经意间，就落入了香艳的考验。
赵阶是个完完全全的士大夫，从小熟读存天理灭人欲，一直识女人如红粉骷髅，前世哪怕身居宰辅高位，亦对美色没什么兴趣。
不是没人给他送过姬妾。
但那些女人太俗，眼中的贪婪和粗浅多瞧一眼都让他觉得无趣。是以他并不懂为何这么多男人为温念枝前仆后继。
此刻他好像明白了。
可有些事情一但明白，就意味着沦陷。
赵阶内心理智与感性交织成战场，作为全掌大局的布局者，他讨厌这般失控的感觉。
男人幽深的眸光落在女人身上。
忽然，他伸手掐住的温念枝的脖子。
面对这般情形，最好的办法，就是毁灭那个让他失控的存在。
常年握笔的手不知为何会涌现出如此大的力量，掐住女子细嫩的脖颈如掐着一节玉藕，仿佛稍一用力，就会颈断人亡。
温念枝脸色开始涨红，窒息的感觉使得她恍如溺水，两弯惹人生怜的柳眉痛苦蹙起，无力挣扎。
蓦地，赵阶松开了手。
狠不下心，那就沉沦。
他看着温念枝的唇，眼神一暗，强势吻上去！
·
嫦园东边飞来亭。
长公主年过五十，稳居正位，一袭华丽尊贵的暗紫色缠枝金丝凤锦袍，衣服上的锦绣图案细腻入微，针线紧密，彰显着皇室的尊贵与奢华。
她身侧陪坐着安老太君，老太君头戴暗红色抹额，双眼笑眯眯，透出一股慈祥的气质，正与下首的诰命夫人们交谈甚欢。
月上中天，见时辰已到，首领太监躬身来到长公主身边，得到长公主首肯后，首领太监一挥手，侍卫们便抬着诸多贺礼到厅上。
这亦是寿宴上的一环。
每年送给安老太君的寿礼不计其数，其中不乏心思独特者，这般公开鉴赏寿礼，亦是给大家，尤其是那些闺阁女儿一个扬名的机会。
安老太君的寿礼不讲究奢侈华丽，若过度奢靡反而会遭人议论，但讲究一个心思奇巧。
康兆十年，一名工部侍郎的嫡长女献上一幅百寿异针苏绣锦屏，引起京中一片赞叹！
那绣屏不仅有数百个字体各异的寿字组成，还是异形双面绣，两面均是不同的针法技巧，如此心思慧致，替她博得一个的灵秀好名声，更是当场被伯爵府太太相中，隔年便娶回去做了儿媳妇。
女子能走的路本就不多，有此典范在前，大家更是挤破脑袋，想在这等场合搏个好名声。
“济南参政巡抚之女献上《百花争芳秋色图》一幅！”
画卷展开，一幅栩栩如生的秋色园景图呈现眼前，不仅画卷逼真，连香味都逸散了出来。
幽幽花香从画卷上散发出来，飘向上方，安老太君连连称好：“好巧妙的心思！作画之人何在？”
孟嫦悦出席，朝着众人缓缓行礼：“给安老太君请安，愿老太君长寿齐福。”
“好好好，观你年龄不大，可有婚配？”安老太君笑道。
孟嫦悦羞涩摇头。
周遭有相看意向的掌家夫人们眼睛一亮，开始盘算起来。
首领太监继续唱名：“延庆殿三皇子送如意福字烧陶宝瓶一对！”
场上呈上来一对宝瓶，端看平平无奇，甚至某些地方烧制得磕碜，长公主挑了挑眉毛，问三皇子的贴身内侍：“这宝瓶可有何说法？”
内侍扬起笑答道：“此宝瓶是三皇子亲自烧制，上面的寿字，是三皇子求圣上亲自手书。”
此话一出，周遭官眷皆起身，做出瞻仰惶恐状。
“三皇子真是贤德！”
“看样子传闻说得没错，三皇子确实简在帝心……”
厅内响起一些窃窃私语声。
议论声传入长公主耳朵，她眼中幽光微闪，面上摆出几分恭敬，命人将宝瓶仔细收好。
随后是一个画匣子。
“梁王府世子送尚烟道人的《净瓶观音图》一幅！”
“哎哟，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安老太君站起身，面露激动：“自从老齐丰王爷仙去后，最后几幅尚烟道人的画也随之下葬，老身已经十几年没见着新的藏画了！快，展开瞧瞧！”
她迫不及待的吩咐下面的人。
太监很识趣，立即将画卷当众展开，一幅宝相森严的净瓶观音矗立在众人视线之中。
待仔细瞧清楚画卷，安老太君倏地表情大变！
她回头望向长公主，见长公主同样一脸惊诧！
这分明是随齐丰王下葬的那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