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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小蟊贼胆大劫云圣 排段子壮壮坑九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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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云雷半年没做新戏服,师兄弟们都说他抠门得惊天动地,连带着杨九郎也被他带歪,俩人整天抠搜得就差吃糠咽菜了,张云雷原来上台虽然也赚钱,但毕竟岁数小喜欢的东西多,看上了款式合心的凤挑顶花金丝蟒直接就做了,因此并不怎么存得住。自打杨九郎父母那边得到了认可,他也开始着手准备组建一个家庭了,一个小家房子自然不能少,他俩这么拼命就是为了攒出一套二环里房子的首付。

    裴阳芳听说了这事就笑话他,到底这俩人在天璋剧院都是台柱子,之前有几位老票友就说过,天璋剧院看他俩一场戏,扮相出来就能值回一半票价,可见之前他们俩是多喜欢做新衣服。现如今《游龙戏凤》那海棠花都被张云雷踩了六七回了也见不着他换。

    “哪像您啊一直都有房子,我们俩这不是还得拼一拼么。”张云雷把他半年多没换的绢花摘了小心翼翼放在桌子上,道:“等首付攒出来还得还贷款,还完了贷款我俩都快三十了。”

    “你现在可真是有点儿过日子的意思,之前你那样子也就差辟谷了。”裴阳芳洗完了脸,接着笑话他:“怎么样,柴米油盐不容易吧人间烟火好吃不”

    “我乐意。”张云雷睨了师兄一眼,又小心翼翼收拾了自己的凤挑,戏服也叠整齐了装起来,准备拿回去挂烫。裴阳芳大略一算,不禁有些疑惑,就问他:“诶不对劲啊,你俩为什么要买这么大的房子俩人住不了二百平吧。”

    “没有那么大,但是带个小二楼,毕竟将来带学生,不能老麻烦我师父,他老人家玫瑰园里都快塞满了。”

    “你也是真有运气,我这孩子还要千挑万选的,你居然捡着一个。那孩子我还没见过,看练功的视频倒是挺招人疼的。”裴阳芳把大衣提前穿上了,杨九郎和罗敬钰出去给他俩买面去了,一会儿他俩还得自己回宾馆,可怜好好一个二月二他俩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要不是顾及着张云雷现在攒钱,晚上他和罗儿就吃盐水鸭去了。

    张云雷闻言点头,白洋现在跟着陶阳学毯子功,玫瑰园吃得好,他虽然还不见长肉,但个子明显更接近这个年龄的正常身高了,对于这个孩子来说,目前健康其实比别的都重要。他答应到:“过两天回北京了带着见一面也好,家里没有和他岁数差不多的孩子,除了练功也没人跟他玩儿。”

    “到底是和你小时候不一样了。”

    “是啊,不一样了。”张云雷背上背包,他知道自己是第一次照顾孩子,因此周到不周到也全无头绪,他能凭着的也不过是自己的一份真心罢了。“师兄咱走吧,这回住的近咱走着回。”

    “可抠的你啊!”

    不过这天晚上到最后他俩也没走成,罗敬钰发微信过来告诉他家面买好了再不回来就坨了,裴阳芳头次觉得自己家那位救自己于水火,赶紧拉着张云雷就打车走了,虽然为此被他数落了一路,但至少吃上了热饭。

    可怜的是吃上热饭的只有他一个,张云雷那份阳春面没动几口手机上就来了电话,自打有了微信,不是急事一般都是没人给他打电话的,张云雷撂下筷子去旁边接电话,这是郭麒麟打过来的,刚接起来那边就听见他急三火四地说:“出事了张磊,今晚上阿陶和孩子回玫瑰园路上被人给抢了”

    “什么”

    “现在刚到家,我爸去大爷家了,阿陶

    他哎阎鹤祥你别抢我电话呀!”

    “没有大事,陶阳和孩子都平安,你先别着急。”电话那头的人变成了阎鹤祥,张云雷喘了口气,坐会椅子上,问道:“哥你仔细说,我听着呢。”

    杨九郎在那边抬起头来看着他,张云雷知道他什么意思,就把手机按了免提端在手里,只听那边阎鹤祥将事情一一道来:“今天上午有人借了练功房,他俩就没去成,改成今天晚上去的,七点到的时候人就走得差不多了,等到晚上九点半他俩出来练功房已经没人了,阿陶就带着孩子一起走,你知道往大街上走中间有一段小巷子没路灯,就在那,估计以为他俩都是不大的小孩儿,那人拿着刀子比划他们,被陶阳给踢了,现在贼在医院,俩人都没事儿。”

    “没受伤”

    “真没有,大夫给看了都没受伤,就是孩子给吓着了,像掉了魂儿似的,我跟大林也不敢动弹他,就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杨九郎听到这也着急,见张云雷看他,就知道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于是便直接道:“我们马上回,票改签就行。”

    来不及当面跟师兄打招呼,他俩直接去机场改签登机,乘的是午夜飞回北京的飞机,因为没有位置,他俩甚至不管不顾地直接买了临时空出来的经济舱,张云雷坐到座位上时都跑得喘不过气来了,他看了一眼杨九郎,苦笑得喘不过气来了,他看了一眼杨九郎,苦笑道:“这可真是养儿方知父母恩,那年爸爸往回赶的时候估计和咱俩差不多了。”

    “你俩命好,都有人疼。”杨九郎看他喘成这样,就知道他这会儿想起师父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儿,便拿了毯子道:“孩子得慢慢来,师父小时候也不能一下把谁就拧过来了,实在不行咱俩就在北京多陪他几天。”

    杨九郎大事从来不糊涂,虽然平时半真半假地吃着学生的醋,但张云雷心里乱了的时候永远都是他顶着,听闻此言张云雷放下心来,抱着毯子歪在他肩上,半梦半醒地想着回去应该怎么处置。

    凌晨两点的北京还笼罩在夜色里,但玫瑰园的门前永远给他们留着一盏灯。二月初二夜有薄雪,暖灯寒月,风雪夜归人。

    郭德纲现在已经不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了,出了这种事也架不住身体不禁熬,这会儿刚睡下,两人进屋时大林和阎鹤祥还在,陶阳也没睡,一群人怕再把孩子吓着,都在外头听着动静等他们,因此这会儿白洋的屋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孩子怎么样了”张云雷一边脱衣服一边往屋里走,陶阳坐在一边练带愧色,当时确实是情急之下,他一手推孩子一手把劫匪踢开,不成想花圃里有假山石,那人摔在石头上,大臂骨头都穿出来了,那惨叫声大人听着都渗人,更何况一个十岁孩子

    “在屋里没睡。”郭麒麟答道,“你看看去吧,我觉得他要找你。”

    张云雷从陶阳身边经过,深深道了声谢,杨九郎守在外头,只他一人敲了敲门走进屋里,孩子就坐在床上对着一盏小台灯发呆,听见他进来了才回头,眼睛里似乎还有一点茫然的余韵。

    “老师”

    “还没睡呢”张云雷坐在孩子身边,其实这也很怪,一年前他还自认是个可以在师父和爱人面前撒娇撒痴的孩子,而当有了白洋之后,他似乎一夕之间就觉得自己真正长成了大人。张云雷觉得孩子的脸色尚好,不像是受了惊吓,倒更像是他小时候心里有事时的样子。

    “对不起,老师,我马上就睡。”孩子飞快地摇着头就要回头找被子,张云雷轻轻拉住他,问道:“想什么呢跟我说说吧,保证不让他们知道好不好”

    他的神色太温柔了,就像是白洋一直想象中的父母的样子,但他心里清楚,这不是他的父母,自己只是一个像从前一样寄人篱下的小孩儿,而且今天还连累了眼前这个人的朋友,他的去就都在老师的一念之间。

    所以自己真是一个很麻烦,很烦人的小孩儿。

    他尽力伪装着成熟,怀揣着小心道:“老师,我保证以后不再晚上出去了,我一定起早练功。”

    “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如果今天我早上就去练功了,那今晚就不会去了,然后陶师父就不会遇见”

    “傻孩子。”张云雷伸出手握住了白洋的两只小手,孩子的骨架还没长开,手掌被他握在手里就像是两只战栗的雏鸟,在他手心里发出细碎的颤抖,“不是你的错,怎么这么害怕”

    “没有,老师,您早点休息。”白洋的身体还是发僵的,张云雷轻叹了一下,他不及师父会教孩子,到了这种地步两人都像是锯嘴葫芦说不出话来,他站起来,给孩子盖上被子,道:“明天起来我不走,教你《锁麟囊》。”

    “您还要教我!”白洋惊喜起来,而后飞快地捂上了嘴,他觉得自己不该问东问西。但张云雷已经一下抓到了症结所在,他俯下身,摸了摸孩子的头,一如多年来师父对自己那样:“还真是傻孩子,教会你、护着你,这不是老师应该的吗”

    教你护你怜你爱你,这是师父的本分啊!

    白洋前十一年的人生里,父母不慈,老师不悯,他从来不知道这两种身份真正的样子该是什么。直到他被带到陌生的北京,看着师爷爷和叔叔们欢声笑语,师爷爷几乎满足了他对父亲和老师所有的幻想,到后来他明白了,这样一种人,他的身份,叫做“师父”。

    既是师,又是父。

    而在刚才的一瞬间,他忽然懂了,眼前这个他叫了半年老师的人,把自己一把抱出黑夜的人,就是自己的师父。

    那天晚上,大半个玫瑰园都能听见,二楼孩子的房间里穿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师父”和一串破碎哽咽的哭泣,仿佛是一个孩子把自己所有压抑着的委屈,全都化成泪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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