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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身不正绊马语伤人好平儿呵骂反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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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阿陶的问题解决起来很麻烦。

    当下这种全家指望着一个孩子过活的状态让人无可奈何,然而当务之急是把孩子从王福忠手里争回来,至于孩子的父母是怎么想的,那都是可以控制的,开玩笑,上辈子这孩子经历了那么多闹剧似的糟心事,不就是有些人贪心不足还被人牵着鼻子走么

    对此郭德纲的处理方式很简单也很直接,他给王福忠发了律师函。其实上辈子到了互联网兴盛的时代,律师函早已不是一种“我要起诉你”的信号,而是变成了一种证明自己立场的手段,但现在是二零零六年,一封律师函包含的重量和决心不言而喻,更何况发出这封律师函的人与接收它的人之间有着无比悬殊的社会地位。

    郭德纲上辈子身边儿那么多孩子叫他爸爸,可没有一个是他逼着的。一个人要是正儿八经地逼人叫爹,那可真就是丧了良心了。

    显然王福忠先生脑子暂时还算正常,他知道这事闹上公堂绝对没有好结果,漫说往后整个北京城没有他的立锥之地,这碗饭他都吃不下去,事情到了这份上,王福忠也没法再去想着让阿陶给他养老,但临离开北京之前,不只是愤恨难消还是本性使然,他还是愤愤地给阿陶的父母打了电话,在孩子父母终于接到电话的喜悦之中告诉他们,他们的京剧天才儿子在北京被一个说相声的抢走了。

    阿陶的父母家人听见这等消息是如何焦头烂额买票进京的暂且不说,被郭德纲带回家的陶阳却早早地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自从跟随王福忠学戏以来,陶阳几乎没怎么和同龄的孩子在一起玩过,然而到了这里,身边差不多岁数的小孩一下变成了三个,烧饼岁数最大,然而整日里上蹿下跳像个马猴,带着弟弟们闯祸撒欢;大林放假回家,发现自己“后宫”又多了个小孩,恨不得天天小四位挤在一起;至于张云雷虽然在一群孩子里排在中间,但他早早就出去压场子,用小大人儿阿陶的话说,他和辫儿哥哥最有“心灵共鸣”。

    老郭家里这几天报废的玩意儿比上半年加起来都多,但他心里好歹是安下来了,等过了这个暑假,他就打算给阿陶找好文戏武戏的先生,他该受的苦让他在戏园子里去打磨,没必要非让孩子年纪轻轻糟践得跟深山老道似的。

    陶阳多年出早功的习惯没改,每天早晨六点他起来吊嗓的时间和张云雷是一样的,这辈子郭德纲没可能也不想再买一次师父的玫瑰园了,一家人周围还有邻居街坊,俩小孩一个占着客厅阳台,一个占着里屋阳台,起初还没怎么样,后来就有老大爷过来跟老郭反映,说俩孩子一南一北听不过来,问他能不能放一起出早功。

    说实话,每天自家楼底下南北各坐着一遛拎马扎来的老爷子老太太,这景儿也真是独一份了。

    其实戏园子也是放了假人才稍微多上一些,园主往年暑期也是守着的,今年因为老家出了些事,所以只能暂时把园子锁了,张云雷“上班”的热情正高,猛然被放了十多天假,一下子过午就没事做了。这么一尊大佛守在家里,连烧饼都收敛了起来,下午该背贯口背贯口,大林也迫于小老舅在家的低气压跑到自己师父家里避难去了,张云雷多少有点失落,长时间不在家,连打小长起来的小伙伴都不像原来那么亲近了,小辫儿正难受着,师父却把陶阳领到了自己屋里。

    “辫儿,阿陶之前跟台里约了个节目,你帮他背背击鼓骂曹。”哦,被击鼓骂曹,小孩儿点了点头牵着弟弟进屋了,五分钟后,阿陶哇地一声就在屋里哭出来了。

    张云雷站在屋里一脸迷茫,他这么多年和烧饼大林斗智斗勇,一击制胜的光辉战果不胜枚举,但是他刚才绝对没有对小孩儿做什么,他发誓。其实这还真不能怪他,学戏两年,从第一次翻开戏本子背词开始,李老就一直是让他背的全本,所以在小孩儿的心里,背词等于背全本。

    王福忠作为一个老师还算是合格的,他教戏本子和李老一样,会教阿陶戏里的典故和戏词的涵义,当小小的阿陶看到一大本认不全字也不理解的戏本子放在眼前,再看见大哥哥无动于衷的表情时,巨大的绝望让他的再也憋不住,简直哭得像洪水决堤。

    郭德纲了解原委之后哭笑不得,先是安慰了陶阳先背这次要表演的部分,而后安排张云雷背好了之后给他讲击鼓骂曹的前后故事。

    因祸得福,后来烧饼和大林也找小辫儿讲故事,小屁孩儿的三分天下和重归于好简直就是过家家。一切其乐融融,是因为真正的麻烦还没到。

    小园子复工,张云雷获得师父允许,带着陶阳到园子里去过戏瘾,去院子里看戏的十个有五个认识阿陶这个电视上的小神童,孩子名字往水牌上一写,茶水钱都能每人多卖十块。陶阳自己有戏服,后台的化妆师傅争着给他描脸,盔头一戴,那翎子比小人儿都高,偏生小孩儿一板一眼特有范儿,笑得后台老师们合不拢嘴。

    小戏园子不图多赚钱,原来在这演出的资深票友居多,年轻的旦角儿就张云雷一个,他没来之前不是唱打龙袍就是唱雁门关,今天老演员们全都出去撑场子了,留着两个小孩在后台准备四郎探母中“坐宫”一节。“辫儿哥哥,什么时候我才能有新老师呀”陶阳用手摆弄着自己的髯口,张云雷想了想师父之前说的,回道:“一般中秋的时候有曲艺会,师父打算带你去。”

    “中秋是什么时候啊”

    “放完假之后吧。”张云雷举着两只手托着铁镜公主的旗头,对陶阳道:“先生也去,说不准今年也带着我呢,到时候我领你去吃东西,后台甜点特别好吃,是用花做的。”

    一大一小在后台聊得起劲,就听外头叫候场了,外头二胡一起,两人上台,不待张云雷张口,忽然见底下有几个观众站起身,怒冲冲朝着台上冲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张云雷一把拉住身边的陶阳就要往后台跑,奈何铁镜公主的高底鞋跑不快,说时迟那时快,陶阳另一边胳膊已经被冲到台上的男人抓住了,张云雷回身抱住陶阳就要救他回来,其他几个男女抓着他肩膀就往地上推,张云雷被推得扭了脚,右脚踝钻心的疼,眼看着阿陶就要被这群人抢走,张云雷再顾不得了,当即踢掉鞋子就往外追。

    光天化日之下,屋里听戏的老人都吓懵了,园主赶紧冲着下面叫人打电话报警,几个力气壮些的也跟着一起追了出去。

    陶阳认得这个拦腰抱着自己的人是谁,这是他的大伯,血脉相连的亲人,但此时他哭得撕心裂肺,却是用力向后面伸着手哭喊着:“哥哥!哥哥!救命啊!”

    “阿陶!”张云雷奋力地在后面追,眼看着陶阳已经被塞进了车子里,他脚底下忽然绊了一下,扭伤的脚再也撑不住,整个人扑在地上,就在此时,他一眼看见转角开过来的栾云平的车。

    “栾哥!拦他们的车!他们把阿陶抢走了!快拦他们的车!”

    千幸万幸,栾云平看见了也听见了,他甩尾横在路中间,一下把开起来的车别在了路中间,这会儿园子里的男女老少也追出来,扶孩子的扶孩子,拍车门的拍车门,警察不多时也赶过来,车门终于被强行打开,里面的人下了车,却还是不把阿陶放出来,果不其然,这群人理直气壮地声称自己是阿陶的家长,里里外外把戏园子里的人都骂了一个遍。

    栾云平从一位大爷背上把张云雷接过来,只见小孩儿疼得满头是汗,又听那边阿陶的一个家乡人说道:“还说什么被说相声的看上了,我呸,我们娃原来都在央视唱戏的,现在倒好,你们这小破园子也好意思卖我家娃的票钱!”

    “我师父要是想害您家孩子还用得着抢孩子往小戏园子里塞直接让他离开北京回家不好么我师父闲的没事干”

    “栾哥,快让他们救阿陶。”小孩儿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那边闹事的人也哑火了,因为他们确实是来把孩子带回家乡去的,眼看着就是前路不明,栾云平的话正戳中了他们的心窝子,那边一时看不住,阿陶自己拔开了车门锁的按钮,开门跑出来就躲到了栾云平身后。

    “行了,你们也不用闹,都回局里说吧。”赶来的警官被吵得脑子疼,栾云平把张云雷背着放在车里,阿陶紧紧攥着张云雷的袖子,有警察看着,他的家乡人也不能冲上来再抢,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栾云平抱上了车。

    这事第二天就被媒体捅上了报纸,被争抢的京剧天才,正大火的德云社,郭德纲,这几个关键词足够赚人的眼球。

    郭德纲心疼得要命,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王福忠有胆子阴他一把,虽说大夫反复跟他保证,小辫儿是孩子骨头嫩,受伤的脚不会留下病根;虽说阿陶被云平带回来了,和陶家的误会解开也是早晚的事,但上辈子发生过的事又在眼前上演,这让郭德纲深深地自责了很久。就在这个时候,他居然接到了李老亲自打来的电话,而这通电话带来的后果,连郭德纲自己都没有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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