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一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第二一一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太原,总管府李世民的书房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长孙无忌正准备离去,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李世民的声音:“辅机吗?进来吧,门没关!”
长孙无忌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摸索着点燃火烛,只见李世民正捧着却发现李世民拿着一柄剑,盯着木剑上的豁口,怔怔出神。李世民扬了扬手中的木剑道:“这柄剑是大哥当年给我亲手强将手削出来的,上面还有大哥的血……”
李世民放下木剑,随后拿起一本书叹了口气道:“这本书,是我当年进学的第一个月,大哥亲手一字一句批注过的……”
长孙无忌沉默半晌,喟然长叹道:“天家无父子……”
“辅机,大哥和我之间,生了嫌隙了……有些误会,还是当面数说清楚才能解开。”李世民苦笑道:“还有大哥在鸡泽泊遇刺,他并没有明说,肯定也怀疑是我……”
“有件事,必须告诉秦王殿下!”长孙无忌苦笑道:“鸡泽泊之事,与常何打入东宫一码事,若是不让常何建立功勋,他怎么在东宫立足?”
李世民陡然的起身,一脸愤怒的望着长孙无忌。
“这件事很重要,必须亲自去做!”长孙无忌突然变得异常急切望着的李世民,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跪下道:“秦王殿下若念及手足之情,无忌无话可说,但凭秦王殿下发落!”
“玄龄也无话可说,成王败寇,唯有一死而已!”
李世民脸色一变,推开门,只见书房外,不仅仅有房玄龄,杜如晦,还有程知节、秦琼、牛俊达、谢映登、段志玄、侯君集等跪在门外,特别是程知节举着一柄横刀,横在脖颈前,程知节微微用力,锋利的横刀上出现一道血线,李世民非常清楚,他只要不点头,程知节马上就会死给他看。
李世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长孙无忌率先出声道:“秦王殿下何必明知故问?”
李世民指着长孙无忌、程知节等人道:“你们这是要陷孤于不义之地!”
房玄龄道:“义有大小,若殿下欲成全兄弟之义,而舍弃天下大义,房玄龄也无话可说!”说着他缓缓解下自己的裤腰带,抛向房梁,打成一个结。
李世民看着周围秦王府众文武官佐宁死相随的样子,不像作假,伸出袖子惺惺作态道:“也罢,天已经被捅破了,也不怕多漏两池子水来!”
程知节与秦琼的目光在空中一碰,二人相视而笑。
李世民甩起大袖,转身进入书房之中。
众文武皆随李世民进入书房中。左文右武,分列两厢站定。就在这时,李世民突然从主座上起来,走到刚刚从河北返回的杜淹身前道:“执礼先生,最近一段时间,多劳烦您的鼎力相助,才能化解诸多的危机,世民在此谢过。”
杜淹赶忙躬身行礼道:“大王言重了,这是杜淹分内之事。”
李世民点点头,然后摇摇头道:“但无论是河北兵变还是以假痴不癫,都不是堂皇正大的阳谋,这种事情偶尔为之,情有可原,确是下不为例……”
杜淹怔了一下,突然冷冷的笑了。
李世民诧异的皱起眉头。
杜淹不无讽刺的斥道:“没想到大王竟是如此幼稚之人。”
李世民骇然。
杜淹咄咄逼人的道:“政治本身就是建立在一个又一个的阴谋之上的,在没有掌握天下权柄之前,奢谈阳谋便是取死之道。”
李世民怒道:“你这是危言耸听。”
杜淹不卑不吭道:“皇位只有一个,岂可假手于人?若秦王殿下不用阴谋,斗得过太子吗?”
李世民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看着对面的杜淹,竟无言以对。
房玄龄道:“大王,此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万万不可妇人之仁!”
杜如晦道:“正是如此,英雄所见略同,现在看来,东宫里还是有几个聪明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聪明,江淮尚未平靖,他们已经在谋划着,要撤销河东道大行台的建制。”
杜如晦想了想道:“大王,陛下已经同意了太子的意见,先召西域陈应回京,就任大司徒,若是陛下再召大王回京,担任司空,太原会谁来镇守?”
李世民想了想道:“以父皇的心思,太原肯定会暂时让齐王留守,他不是秦王府的人,想必长安无人反对。”
长孙无忌皱起眉头道:“齐王与太子串通一气,还需留几个得力的人在太原,最好是新面孔,免得朝廷有人说三道四。”
李世民望着众人问道:“你们看留谁比较合适?”
侯君集道:“杜淹可以留下,杜淹熟悉河东河北两地。”
长孙无忌也道:“张亮熟悉河北,他也可以留下。”
李世民道:“就这么定下,散了吧。”
长孙无忌道:“大王,若是回京,有几人可用。”
李世民苦笑道:“本王正处下风,有谁会烧本王的冷灶?”
“中书侍郎封公这是其一。”说到这里长孙无忌压低声音道:“还有楚王、江淮杜伏威!”
李世民喃喃的道:“兵部尚书杜伏威?他会跟本王联手?”
房玄龄笑道:“昔日天下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除了他杜伏威,还剩几人?王世充、窦建德,还是罗艺?如今众反王死的死,罢官的罢官,除了杜伏威之外,也只有梁国梁师都一人而已,谁都知道,梁师都不是灭不掉他,而是大唐刻意与突厥留下的缓冲地带,杜伏威是聪明人,他若是不想死,这个天下只有秦王可以保下他!”
李世民点点头。
……
疏勒城,陈应接到了苏定方的战报,苏定方与阿史那步真三战三捷,已经夺回了伊逻卢城,阿史那步真麾下三万余人战死,六万余人投降,包括阿史那步真以下,除少数人逃进沙漠之外,其他人全部被俘。
一次性俘虏六万余名战俘,缴获骡马十数万匹,并且得到一个非常成熟的铁矿,两万余名矿工,还有三十万斤铜钱,按说陈应应该高兴,可是此时他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望着眼前一个血迹斑驳的圣旨,陈应都感觉头大万分!
李渊派出一队使者,前来西域宣旨。然而路过准葛尔盆地卡麦里的时候,这个使团在卡麦里戈壁滩上,一个背阳的地方扎营,谁知道使团根本就不知道卡麦里的戈壁滩会发水。卡麦里夜里居然下起了暴雨,一时间来不及往地上浸入的雨水,随即形成了洪水,整个使团的驻地都被洪水冲走了。
仅剩副使唐守仁一人独活,然而这个唐守仁也因被洪水一冲,得了风寒,坚持到了彩云城堡,遇到杨蓉时,已经风寒入体,无药可医。
最终坚持三天之后,唐守仁也死了。
现在的陈应是黄泥巴抹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准葛尔盆地南部的卡麦里地区,在后世有一个名字叫“古尔班通古特”,这是蒙古语野猪出没的地方,哪怕到了后世,一旦遇到夏、秋两季,这里也经常会发洪水,只要在低洼的沙漠中,经常会看到干枯的小鱼虾之类的湖泊痕迹。
可是,事实上情况是,这个结果恐怕没有人会接受。整整一个使团,足足两百余人,加上西域都护府派出的向导,小三百号人说没就没了,恐怕李渊相信,满朝文武大臣也不会相信。
更何况,这还不是一个普通的圣旨,而是李渊加封陈应为大唐大司徒,位列上公的册封圣旨,当然这个圣旨就是明升暗降,将陈应从从二品西域大都护、西州道大行台尚书左仆射的位置上,升到从一品大司徒,空有其名的大司徒。
在这个时候,偏偏整个使团全军覆没,如果消息传到长安,李渊就算不用脑袋想,用膝盖想也知道,陈应这是不满这个任命,暗中弄死了整整一个使团。
“忤逆圣旨!”
“阴为不臣!”
“拥兵自重!”
“谋反作乱!”
陈应可以想象得出来,一旦这个消息传到长安,恐怕这些大帽子就会扣到陈应的头上。
“怎么办?”杨蓉一脸关切的望着陈应道。
“凉拌!”陈应双手一摊,无奈的耸耸肩道:“人要是倒霉了,喝口凉水都会噎住,我现在真是倒霉,这样的事情都能碰上!”
杨蓉摇摇头道:“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你说的不错!”陈应深吸口气,又重重的吐出道:“天下九州,四方不同,若要海内咸服,就要做到一碗水端平。天下士人还分世家寒门,那大唐是世家的,还是寒门的?”
杨蓉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了,明明是在讨论陈应遇到的棘手的难题,怎么陡然间扯在世族门阀与寒门庶民身上去了。杨蓉怔了一下,霍的抬起头,望着陈应的目光,前所未有的郑重。杨蓉道:“你认为呢?
“应该是大家的,不分世家还是寒门。”陈应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杨蓉皱起眉头问道:“这如何能做到?”
陈应道:“能做到,只要朝廷坚持科举制。”
杨蓉的脸色刷的白了,她怔愣的望着陈应,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就在这时,李秀宁推门而入,李秀宁显然是刚刚得到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至疏勒,就怕陈应做出难以挽回的错事!
李秀宁望着陈应安然无恙,松了口气道:“陈郎,你一定要慎重!”
“噗嗤!”陈应一下子就笑了,良久陈应笑着望着李秀宁道:“我现在要慎重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