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用一种富有尊严的方式死去
以至于,她拼命想要抓住任何一丝希望。
虽然打败了最初一波夜袭,但并未有任何人欢呼,因为他们都知晓,更多的敌人还在迅速逼近。
在城墙上站了一夜,她虽然未曾拿起刀兵,但她似乎也得到了某种“洗练”,有时候,并不是真正的杀戮才能让人成长。
“有事?”程林看了她一眼。
不过从城墙方向传来的喊杀声却从未停止,且愈演愈烈。
很清冷的一声,艾露双膝跪下,用最标准的祭祀大礼拜到在地。
程林打量了她几眼,“这些话,是洛嘉他们要你说的?”
眉心处,无形无迹的,一缕精神丝线延伸出去,飘向高空,蔓延开去,借助银月手杖的增幅效果,程林对触角的操控越发娴熟。
没有回应。
艾露一怔,赶忙摇头,又点头,再次摇头,“洛嘉大人的确让我试图再次沟通神灵,祈求拯救,可他们并不知道真相,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银月手杖终究只是临时任务物品而已。
“既然你不发布下一步,那我可要按照自己的能力制定计划了。”他又说。
艾露想。
他头脑中浮现出整个克鲁姆城外的莽莽森林。
可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啊,邪神难道不该是冷漠的么?对方这样的神态才是正常的,符合“邪神”身份的表现,可自己为什么会失望?
自己刚才是不是装的太冷漠了些。
即便这只是个“游戏”。
……
程林将自己掌握的诸多异能审视了一番,片刻后抬头看向窗外的莽莽森林。
……
直到昨天,她证明了自己的“用处”,所以被接纳进了决策层,之后,她终于了解到了真实,明白了所谓的“抵抗”也只是为了更有尊严地死去。
“洛嘉大人说,今天还会有更多,尤其是今晚,敌人的大部队会到来,或许,会有很多同伴死去。”
“有事?”坐在椅子中,摩擦着手杖,佩戴诡异白色面具的身影语气略有些意外,问道。
他的目光闪了闪,借助“触角”扫视过整条防线。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偷偷看了下祭坛边上那几个面桶。
这个真实对她的冲击和打击显然巨大。
他有些后悔了。
程林目光闪烁。
祭祀殿中死一般寂静。
不要说他的任务便是拯救克鲁姆,就算没有这个任务,他也不忍心袖手旁观。
“没有希望啊……”
“为什么这样说?战争还未开始。”程林说。
“这般大的风,如果放一把火,应该会很好看。”
虽然,这样也是为了确保计划不出问题,可是……眼瞅着她这样,终究还是心里很难受。
程林颇觉孤单。
左手扶着木质窗台,右手则轻轻握住那根精致的,低调奢华设计风格的银月手杖。
“它们数量众多,懂得逃避,若是各个击破完全不现实,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网打尽。”
房间中。
“恩。”
面对她的这三句话,程林始终只是淡淡的应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反应,看上去……很冷淡。
他这时候都在想,若是仅仅看“触角”目前的威能,哪里像是区区三品异能?说是七品、八品他都信。
程林从假寐中醒来,眯眯眼,感受着敞开的大门外那呼啸的狂风,微笑感慨:
“今晚之后,克鲁姆或许还会存在,或许就不再有了,我……或许也会死去。”
……
切断触角的视觉,程林睁开眼睛,将银月手杖交到左手,倚靠在窗边,开始思索自己的任务。
“这是最新的地图。”
“无疑,关键在于银月手杖,有了它,我的异能可以得到千百倍的增幅……这样的话,或许,我已经掌握了消灭黑精灵的办法。”
“动作敏捷,数量众多,残忍好杀,力量不凡……而且虽然看起来浑浑噩噩,但却有着野兽最基础的智能,它们并不是傻乎乎送死,也会躲闪,受伤了也会逃,甚至于,还懂得一些基本的战术……”
艾露低下头,用自己最诚恳,最卑微的语气恳求道:“求求您,救救克鲁姆!”
程林颇有些无奈地想。
“黑精灵拥有着超过普通野兽的危险本能,任何意外都不能有,如果答应艾露,她很可能会把这消息散播出去,到时候整个城市守军情绪变化,若是洛嘉再变幻布防,被敌人嗅到危险,提前跑了那就真的糟了。”
反身来到祭坛边,将几个空荡荡的面桶扫落一旁,程林展开一张地图,然后捏起一根笔,凝视战局。
晚上的风也格外的大,吹得大森林如海啸般飘摇,澎湃。
艾露抬头,认真道:“为了族群的延续,我愿意放弃尊严!”
而她目之所及,唯一能改变战局的,只有程林。
坐在椅子上的程林随手将一卷纸递给她,艾露恭敬地接过来,她却没有立即离开。
难道说,自己真的在期盼对方会出手拯救克鲁姆?
艾露一怔,随即两行眼泪滚滚落下来,却终究没有哭出声,而是默默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去。
可实际上,他的双眼却在紧闭。
程林了然地点头。
“这些黑化的精灵已经退化到不再懂得使用武器,而是如同野兽一般用利爪和尖牙攻击,魔法力量汇入它们的躯体,看起来类似体能系修行者。”
邪神拒绝了她的祈求。
“说起来,我的两个三品异能还真是很合适呢。”
果然……
“恩。”
摇了摇头,艾露却并未退去,虽然邪神的态度这般冷淡,看上去没有任何希望,但她依旧准备尝试一番,为了那些死去的,更为了即将死去的族人。
“喂,还不发布下一阶段的任务么?”他冲空气问。
祭祀殿。
程林凝视着跪伏在地的精灵少女,忽然说:“可你这样,向一位邪神祈求,同样会丧失尊严。”
这便是他构建的一张大网,鱼儿来的越多,一网打尽便越痛快,若是鱼儿提前跑了,才是麻烦。
程林笑了笑:“那就当你默认了。”
白昼一转眼便逝去了。
“暂时不考虑主线任务,光是支线也是个问题。”
“唉,我就不是当邪神的料啊,冷酷无情这种根本做不来啊。”
……
他喃喃。
按照他对推演程序的了解,当它不再发出提示,往往意味着,解决问题的方法早已提供给了他。
“噗通。”
他喃喃。
程林站在窗边,看似在凝望着窗外的银月。
“恩。”
然后没再说什么,只是侧了侧身,移开目光:“我有些累了,你去吧。”
程林目送艾露踉跄离开,他忍不住摸了摸下巴,低声自语:“额……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哦。”
“想要一举解决黑精灵,我很可能只有一次机会,洛嘉说今夜敌人会发起总攻,这倒是个好消息,来吧,来的越多越好,就怕你们不来。”
……
心中思索,程林把玩着“银月手杖”,透过窗子,望向城墙。
“可我们都知道,硬撑下去也一样不会有希望……况且,洛嘉大人说,今夜将要前来攻城的敌人是以往的数倍,在绝对的数量面前,克鲁姆根本撑不住!大家之所以备战,只是想用一种更加有尊严的方式死去!过了今夜,或许就再也不会有精灵族!”
艾露没有再来。
“艾露,你太不清醒了。”
程林可以猜出,起初的时候,被排挤在决策层之外的艾露并不了解真实的战局,她只是和普通平民和士兵一般,还抱有希望。
程林暗暗叹气。
艾露沉默下来。
“祂并不在意精灵们的死活,更不在意我。”
艾露的声音异常悲切。
最起码,他是这样认为的。
站在斑驳而暗沉的房间中,她的两只耳朵软软地耷拉下去,脸上,一种无比酸楚的情绪蔓延开来。
“这需要一种范围攻击异能。”
明知失败,依旧要殊死一战,这是一种很了不起的精神。
关上大门,艾露背靠圆木,仰头望天,通体冰凉,如坠深渊。
与昨夜离开前判若两人。
晨光拂晓的时候,艾露返回了祭祀殿,寻找程林索求了最新的地图。
她本以为……自己和邪神已经亲近了一些,可现在看来,似乎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摇摇头,他收拢精神,继续观看战局。
她对自己说。
程林不禁联想起来。
沉默。
“恩……你们可要守住啊,最起码撑过这个白天。”
今夜的月亮极圆,这也意味着,魔力(灵气)将空前活跃。
然而,这一次,她跪拜的并非正统神,而是一个“邪祟”。
黑夜中的克鲁姆呈现出一种警戒的态势。
他将触手分出一条,蔓延向极远处,可以看到,地平线的那条黑色的线越来越近了,那是世界树枯萎的迹象,也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根由。
不过,虽然受伤不会传染,但“侵蚀”却可以。
……
……
“所以……只能委屈你一下了,先瞒着吧,等晚上……”
“即便克鲁姆城能守得住,等个几个月,待枯萎来到这里,精灵们要么被侵蚀掉,要么依然只能落入死亡,”程林清楚地判断出了这个逻辑,“可是他们依然在战斗。”
当战斗开始的刹那,他便已经捕捉到了,今夜抵达的只是零散的黑精灵,整体上攻势不算猛烈,但依然对克鲁姆城守军造成了伤亡。
终于,夕阳垂落,隐没于林海,双月横空。
无声回应。
“如果要说缺陷,大概便是缺乏一个有力的统领,各自为战,就如同……丧尸一般,本能地扑杀过来,的确难缠,幸好被咬了不会传染。”
“啧啧。”程林摇摇头,程序开始装傻了啊。
……
艾露攥着月白色长袍的衣角,神色犹豫了半天,才声音低沉说:“昨夜,有五名同伴永远离开了我们。”
“程序出品的物件果然不一般,可惜没法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