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国民（2）

    这时候的金国民几乎眼看就要被冻死过去，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点着了火堆，蜷曲着身子睡在了火塘旁边。

    不知睡了多久，火塘的火星子蹦到到他脸上，这才使之转醒过来。此时全身已经被火烤的的发烫，在烤一会恐怕就烤成人干。

    他四下翻了翻，只找到一筐冻土豆和一包盐巴，这已经是莫大的恩赐，金国民用树枝串好土豆架在火上烤着，没多久就飘出一阵阵糊香。

    正要拿下一个充饥，突然门口传来“哗啦，哗啦，哗啦”的声响，金国民向外看过去，这才发现已经是深夜。

    窗户外一弯钩子一样的弯月挂在夜空。

    他想了想，这深山老林，这个时辰怎么会有这种动静，这不是树枝被风吹动的声响，听上去像是野兽的脚步声音，似乎是青皮子。

    这东西最是狡猾，但细细辨别下又不太像。那青皮子大都不会独自行动，除非是头孤狼。

    而这个声音好像就在门口，且感觉那响动越来越清晰，

    “哗啦、哗啦、哗啦”的响声，似乎在抓挠你的耳膜。

    金国民头皮一阵阵的发麻，想要过去看个究竟，却腿软的一步也走不动。

    可这个声响越来越大，感觉再不做点什么这个声音就要进了木屋。

    他鼓起勇气掏出猎枪上好膛，一小步一小步挪到门口，透着木门的缝隙向外看去。

    此刻就在门口的月光下，眼前这一幕差点把金国民吓死过去。

    只见门口不远处，一只硕大的黄皮子整个身体直立的站着，一蹦一蹦的在雪地里画着圈。

    而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它那两只前爪，各拿着一沓黄色的纸片在空中挥舞着，这“哗啦，哗啦”的声音就是纸片抖动的声响。

    仔细看那黄色纸片竟然是上坟时给死人烧的纸钱。

    此时的金国民完全被吓傻了，更别说出去了。他脑子嗡嗡作响，完全没了主意。

    就在他这一晃神的功夫，他再看门外，那黄皮子竟然没了，地上只留下一圈密集的小脚印。

    他喘了会粗气，擦了擦手心的汗，本以为这事也许就这么过去了。

    金国民刚要转身回到火塘边，只见木门突然被人“咣咣咣”的敲响，木门上的灰尘和木屑被震落了一地。他哆哆嗦嗦的转过身，看着门。

    又一串“咣咣咣”的敲门声。借着月光，就在木门下面的缝隙处，只见两只细小的黄色皮毛的后腿竖立着。

    想必那黄皮子正站立着身子敲着门。一想到这里，金国民下意识的把木屋里仅有的大木桌子抵了上去。门外的黄皮子被这桌子一抵，没了动静。

    金国民用枪指着木门，一脑门子的汗，结果突然“咣”的一下，木门若不是有桌子抵着，恐怕被这一撞早就开了。木门被撞出一条缝，黄皮子趴在门缝上看着金国民。

    金国民想也没想闭着眼就开了一枪，不料他太过紧张，这一枪偏的十万八千里，门楣被击穿，掉落了几块碎木，但也正是这一枪，外面没了动静。

    金国民紧张的都忘记了继续装弹，而是站在原地发呆。

    过了许久见外面没了动静，他才重新用桌子顶好木门。本想好好休息，没想到在这遇见这么个突发事件。把他折腾的够呛，再看火塘，上面的土豆已经被烤成碳球。

    此时虽然疲惫不堪，但是他说什么也不敢睡去，因为外面的东西是你没见过的危险，甚至只是在老人的嘴里听过的传说。

    旧时老人们常讲，过去的动物都能成精，尤其是这黄皮子，在东北人们很是敬畏，要不然也不会将它们叫做“黄大仙”。而这黄大仙烧纸，传说中这是要来索命了。

    因为你挡了它修炼的“道”。估计是这深山老林常没人来，这木屋成了它修炼的地方，不料今日被金国民闯了进来。

    金国民眼皮子打架，实难再坚持下去，他用枪把子支撑着脑袋，脸一直对着门。就在他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朦胧中他依稀见到门口桌子上，不知怎么堆满了黄金。

    这一下让他高兴不已，因为他冒死进山不就是为了发财么。这下好，突然出现的黄金不就是自己最需要的么。

    他被眼前的一切迷惑住了。他也不想想，哪里来的黄金，这不是幻觉就是中了那黄皮子的道了。

    他迷迷糊糊的往外走，结果脚下被绊了一下，竟是那筐土豆。

    他一头差点栽到火塘里，火塘上升的烟，不偏不倚熏了他一脸。

    一阵咳嗽让他回了神，定睛一看，那门缝中伸进一只小爪子正对着他在招手。

    这次金国民抬枪对准爪子就是一枪，只听外面一声尖锐的嚎叫，响彻夜空。那是一种类似人类的哀嚎，却又夹杂着某种动物的尖叫声。

    哀嚎过后，紧接着就是疯狂的拍门声，此时桌子都被震的往后一点点的退着。金国民用身子拼命抵住桌子，赶忙继续装弹。

    他这猎枪是最古老的遂发枪，装弹很麻烦，先装火药然后用铁签子伸到枪膛把火药压实，再装入铁砂。既是熟练的猎人一分钟最多也就是装填三发。

    可是在这样一个恐惧的环境中，再老练的猎人也会发慌。

    金国民装了半天，一会火药撒了，一会铁砂掉了，双手抖的像筛糠。装好后，瞄也不瞄，对着门就是一枪，见门外的动静不停，他就发了疯似的装弹开枪，装弹开枪，不知开了多少枪，直到铁砂袋里的铁砂都被他打光才停了下来。

    他喘着粗气，看着木门，木门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铁砂眼，冷冷的月光从弹孔中撒了进来，让本来恐惧的氛围显得多了一份冰冷。

    金国民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屋外只有呼呼的风声，再无其他。

    不知过了多久，金国民被刺眼的阳光晃醒。这一夜，折腾的他不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昏睡去了。所幸那黄皮子没了踪迹。

    他振作的拍了拍自己的脸，确定这不是幻觉。推开木桌子，趴在门上的弹孔向外使劲的看了一会。

    他运了口气，猛地拉开门，本以为外面地上会有个尸体啥的，却没想到，门外连一个脚印都没有。连他自己进来时的脚印都消失了。

    他看着外面干净的雪面，又回头看了看屋内的火塘。

    火塘里还没熄灭的炭火，和烧成黑炭的土豆证明昨夜一切是真的。

    但那黄皮子烧纸到底是不是真的？而门外不远雪地上的一圈脚印让他不得不相信，金国民慢慢走到那脚印圈的边上，仔细的打量着，看了半天也不知所以，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这脚印到底是个什么。

    金国民必定是个旧社会的封建农民，此时他能想到的就是赶紧离开这里，嘴里念叨着：

    “大仙莫怪，大仙莫怪……”

    木屋中金国民揣了一些土豆，又装好一些干柴，关好门，想趁着天好赶紧进山。

    刚走出几步他觉得身后的屋子里有人在看他，他猛的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他连忙跪倒在雪地上，嘴里嘀咕着：“山神保佑，我就是上山碰碰运气，没有别的贪念。无论您是哪路大仙请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回家后肯定给您天天烧香，立个堂口都是可以的”。

    旧中国的老百姓，他们对于自己解释不清楚的东西一般都会归纳为“鬼神。

    他这么念叨念叨一是给自己壮胆，二是求个心理安慰。

    这一点，我倒是不怎么信。但是我没有打断金国民的讲述。此时我已经觉得那古董的真假不重要了，他自己的故事倒是更精彩些。

    金国民不到半日便到了驼子峰峡谷，顺着缓坡来到谷底，这里的风小了许多，温度也没那么冷。

    金国民努力的寻找着动物脚印，因为盗墓贼尸体，人类是找不到的。必须跟随动物的足迹才有可能有机会寻得一二。

    找了大半日，终于找到一条貉子留下的脚印，跟着足迹却只找到了一具“罕达罕”的骨架，这是一种东北特有的驼鹿。虽然失望，但是也证实了这个办法可行。能不能找得到宝贝就看老天爷赏不赏饭了。

    冬天的夜晚来的特别突然，你甚至用眼睛就能看见天黑了下来，三星爬上了树梢。

    金国民找到一处背风的丘子，用随身带的铁铲铲除一个雪洞，又找了些干柴，生了起篝火，烤上几个土豆充饥。

    这两天给他折腾够呛，没多大工会他就晕睡过去。等他再一睁眼已经是清晨。

    这老天爷似乎不是很待见他，连续3天金国民一无所获，眼看土豆就要吃完，必须做出决定是否往回走。自己想了想，心虽不甘，但也不能把命搭在这里，只好返程。

    可是看看包里的土豆无法支撑他走回村子，必须返回之前山脚下的木屋进行补充。

    一想到那里他虽然很害怕，可也没更好的法子。只好硬着头皮往木屋方向出发，可是没想到，本 不到半日的路程，他走了一个白天也没到。眼看就要黑天，连木屋的影子都没找到。

    莫非是鬼打墙？这深山老林怎么会有鬼打墙，而且自己明明做了标记。进山的人，不管你是老道的猎户，还是放山的山民，不做记号，都有可能就绕死在山上。这是北方山民都知道的技巧，金国民也是一样，几百米就会折断一小树枝，树枝折断的方向就是路的方向。

    金国民不敢再寻那标记，因为眼看最后一丝天光，就要消失在黑黑的树林后面。他点上火把，想着先寻个避风的凹地，再做打算。

    可走着走着脚下突然踏空，轰隆一声，整个人掉入一个深坑。这坑不浅但幸好坡面不陡，随着坡面连滚带趴的滑了下来。还好没受伤，只是擦破了点皮。

    抬头只见头顶的夜空上一个巨大的洞口，用火把照了照四周，是个上宽下窄的斗型坑。下面的空间大概不到10个平方。并无其他出路，金国民在坑里绕了几圈，确定这里就是一个雪坑，并无其他危险。

    此时想要爬上去也是很难，反正现在已经很晚，即便爬出去，找不到避风的地方也会被冻死，还不如这里安全。金国民用光最后的干柴搭起火堆，吃了最后一个土豆，靠着火堆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觉得身体越来越燥，地面也越来越热，比自家火炕还热。一股子硫磺的味道猛地把他给呛醒了。

    月光打在地面上，他用手摸了摸，很烫。扫开地面的薄土这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地面。而是由一种半透明灰色的石头，密密麻麻排列组成的一层地壳。

    半透明石头下面可以隐约的看见一条地下河流过，这热气便是来自这地下河。估计是个地热河，也就是温泉水脉。

    金国民脚下的灰色石头是一种罕见的“云母”，这些云母形成了一层地壳阻止了温泉水的上升。但是这地壳看着并不牢靠。而那堆火堆完全就是个炸弹，火堆的高温会让地壳局部产生裂痕，打破原有的支撑力度，一不小心就会碎掉。

    金国民哪里懂得这些，看见下面的流水本能的站起身向边缘跳去，这一下不要紧，只听见“咔嚓”一声，瞬间整个云母地壳坍塌，金国民掉进地下温泉水脉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还来不及做任何准备。幸好坑底离水面不是很高，否则就是拍击水面的压力也会把他拍死。

    刚刚入水还好，甚至觉得暖暖的很舒服。可没过几分钟，水透了全身，简直就快把金国民煮熟了。这特别像朝鲜族的温泉鸡蛋，就是用70度左右的温泉水慢慢温熟。

    眼下金国民的遭遇就是这般，这过程既痛苦又漫长。再加上水流也湍急，冲的他在水里翻了几个跟头，喝了好多热水。

    金国民慌乱之中抓到一个黑色漂浮的物体，像是一块腐败的木头，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半个身子趴在上面，顺着地下水脉冲了出去。

    不知漂流了多久，金国民手上实在没了力气，一松手，本以为会沉到水底，没想到自己早就被冲上岸。

    爬起来发现这是一个地下河滩，头顶是深蓝色的夜空，让他有一种被冲上地面的幻觉。可仔细看过去才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雪坑，两边是高高的蓝色冰崖。而夜空也不是真的夜空，是巨大天坑上厚厚积雪透出的月光，这雪多厚不得而知。

    这里由于空间的封闭，形成了自己的小环境气候，不但不冷，由于温泉水脉流到这里算是一个出水口，大量的热气聚集在这里，温度可以说是非常宜人。

    金国民脱了衣服晾在河滩上，他走到那个救命木头边上，本想看看这木头有没有湿透，看还能不能劈下一条做成火把。借着头顶的暗光把木头拖上河滩，他这才看清，这哪里是什么木头，而是一具干尸。

    干尸棕褐色的皮肤和不知名的兽皮衣物黏在一起，干巴巴的的看上去却是像极了一大截朽木。

    金国民此时已经无所畏惧了，人就是这样，当恐惧达到了极限便是愤怒。他愤怒的举起干尸摔在河滩的石头上，这一摔，干尸碎成几段，他还觉得不够解气，拿起一块丢进河里，又拿起一块刚要抛出，谁想从尸体里掉出一个鹿皮包正砸在他脸上。

    这突然掉下来的包裹却把他的怒火给砸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