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101
“就……来上了呗……”江筱眼神飘忽,“我跟你讲,你可别小看许晨瀚,人家就是不认真学习,其实除去理科成绩按照道理,人家也是妥妥进文科实验班的……”
三句话离不开许晨瀚啊。
翁文文朝江筱笑了笑,眼神玩味。
两人都不是一个班的,也不知道江筱哪里创造那么多机会与其相处。
但翁文文回想起前世,江筱一直都是个敢于表明自己心迹的人,许晨瀚看上去也不是个大老粗的样子,不知为何,虽然对方总是一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模样,翁文文却不认为他真的是一个成天无所事事的人。
相反,翁文文反倒觉得他倒像是个经历过些事的样子。
尤其是见到周达的时候,对方总是会不自觉地低下眉,说起来,明明是表兄弟,两人却不是经常在学校碰面,彼此之间也没什么话讲。
总感觉有什么事情,不过也只是翁文文的直觉罢了。
“那你也要努力考实验班?”翁文文抽回思绪,冲着一旁的江筱探问。
“我……”江筱一时被问题弄得有些愣住,接着才不好意思地道:“这种东西又不是我想就可以的……竞争太大了。”
言外之意就是有过努力,但没什么成效。
翁文文了然,心里却还是有些莫名的遗憾。
电视剧里边总说一个人为了心仪的人拼命学习,就为了获得更多和对方在一起的机会,虽然说以结果导向来看,不论是发自内心的想学还是有外在因素的鼓舞,本质上都是殊途同归。
但翁文文总觉得差了些意思。
就像她自己一样,起初学习真的只是被系统push到了,可后来随着时间的转移,当她真的意识到一切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难时,当努力真的有成效时,她是真心的被动容了。
系统出不出现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翁文文想起高一上学期数学期末考出成绩的时候。
附中的改卷效率很高,数学放在第一天下午考,通常是考完所有考试后的当天晚上就出成绩。
翁文文当时刚洗完澡,出租屋除了房间以外是没有空调的,凉飕飕的风吹透她的皮肤,不免让人在骨子里发凉。
她一边拿着有些笨重的吹风机一边看着手机。
翁文文平素是很少碰手机的。哪怕是回到出租屋内也有当天给自己布置的额外学习任务,虽然大部分时候只是一些背诵的内容,但总好过一回到出租屋就拿起手机不知髓的样子。
翁文文用发巾拧干头发,头发上挤下的几滴水无意间落在屏幕上,翁文文想要拭去,却不小心点开了屏幕上方的一个绿色猫头鹰的小app。
那是附中平时考试专用的改卷程序。
荧屏亮了又暗,最终进入到显示“阅卷中”三个字的界面。
翁文文半咽下口水,神色纠结。
她一直觉得这一种改卷软件挺会玩弄人的。即使是在“阅卷中”的状态下,还会在下方用较小的字显示已阅完几个科目。
又跟开盲盒似的,只告诉你阅完了几个科目,不告诉你具体是哪些科目。
诱惑着人想去点开。
翁文文盯着屏幕上方的几行小字,心里边儿微动。
其实自己早就对过这次考试的答案,也把所有的科目估了个分,总归多少是有个底的。
考得不算好,但是一些科目似乎大概可能也许会有一些进步。
可是……翁文文眨巴着眼。
她有些不太敢去看。
以往每次出单科成绩的时候,如果是在学校肯定会有一堆学生围到老师的办公室去查看,然后大家的脸就像是各有各的季节,有的是丰收的欣喜,有的则呈现出深冬的涩然。
翁文文初中时也去过几回,后来高中成绩退步后,她就变得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
是因为长大了吗?还是因为太多人围在老师身边查看,尽管大家的关注重点都只会是第一名与自己的成绩,再多点就是朋友的成绩。
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自己的成绩。
可人总归是脸皮薄,每每在内心作下“万一自己查找时刚好被别人看到多丢人”的预设,作为群居动物的人类,可以离群而索居,可以特立而独行,深夜辗转反侧时,却还是会恐惧他人投来的目光。
不明所以的、让人疑惑的。
翁文文整个人躺在床上,床边的褶皱折了又被抚平。
还是想要看。
翁文文的直觉告诉她,要是今晚不点开,可能自己到了后半宿也睡不着觉。
她把枕头垫在自己身上,你说人为什么总是这样,不管心里是有谱还是没谱,只要结果放在那里,只要可以开始查询,就会前仆后继,哪怕结果最终是挫骨扬灰,也要挫得及时。
哪怕最终会是失望,甚至在无尽的失败后会萌生出绝望,可就在知道结果之前,哪怕是看到的那一刹那,内心升起的希望却又会罩过无论多大的绝望。
人生的不可测,在于永远都心怀希望。
翁文文最终决定点开,她的头发还没完全吹干,被干饭帽半裹着,粘在头发上,隐隐约约还有些湿气。
她把被子往上拉,又把自己包在被窝内。
冬天的被子总归是又大又厚,这样一罩上,连点光都看不着。
翁文文蜷缩着,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颤巍着手点开,果然是数学成绩。
来不及点开详细报告,用粗体放大的分数就直接撞入眼。
刹那间,翁文文早就不知道被失望折磨过多少次的心闸瞬间崩盘,源源不断的泪流冲蚀过每一个高地,侵占每一处山谷。
101。
这是翁文文两世以来第一次数学到了三位数。
她没有想过哭,因为这个分数并不意味着什么,可能是因为这次考试简单,也可能是因为老师改分松懈是吧?
总之、总之,为此高兴还太早了。
可是眼泪怎么就掉下来了呢?
翁文文向来不是一个喜欢哭泣的人,这时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涌出,不是断了线般的珠串,而是绵长的,从眼角一直漫到嘴沿,抚过翁文文每一寸脆弱的肌肤。
太丢人了,翁文文这样想着。
她又捏了捏发酸的鼻子,感慨自己太不争气。
太丟人了,翁文文又在心里强调。
可手指却忍不住地攥紧住被子,她等这一刻太久了。
一张张被橡皮擦磨了又磨的试卷,一滴滴做不出题而沾染的咸泪,一个个漫长到抓耳挠腮的深夜……那些挑灯夜战数学题海的瞬间又在心头回放,不断发涩着过往。
翁文文还是没忍住,隔着被子,在厚重的闷热下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