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李斯特·伯纳德，首席执行官，白手起家，亿万身家。工程、工业设计、商业领域涉猎广泛，设计制造适用于欧洲赛车的螺母和螺栓，狂热的汽车爱好者。荣膺众多行业终身成就奖，被认为是欧洲汽车公司、赛车运动的灵魂人物。
一连串的成就百科都拉不完，原枝颤抖着手去拿最近的椅子。
佩妮注意到她的反应，她惊讶地摇头，“你，你不知道他是谁吗？也不知道他的身家？”
原枝闻言，尴尬地笑笑，不自觉地护住腹部。
她一遍又一遍重复李斯特告诉她的一切，她怎么能蠢到看不清他的真面目呢？
那些深沉、稳重的人恰恰就是最能欺骗的。
当李斯特来到她家，试图面对面解释的时候，原枝并不准备听。
冷静过后，她确信他们之间并没有未来。
“我从来都不贪图别人的钱，我只想和自己爱的人一辈子在一起。”她怒气冲冲，戳破他的“诡计”，“你在想什么？你想让我做你肮脏的地下情妇吗！ ”
在他来之前，原枝已经电话通知他，她已然知晓了一切。
“你知道的，我本意并不如此。”李斯特生平第一次有些慌乱，他有种预感，原枝下定了决心，决心要离开他。
她做了一个简单的“制止”手势，“有一件事情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我们结束了。你把自己的东西搬出我家吧，我会尽快聘请一位新的机械师。”
“你要和我断绝关系？”李斯特说：“你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孩子。”
“我的孩子不需要你，我会为他找一个值得信赖的父亲。你连最起码的坦诚都做不到。”
“对不起……对不起……”李斯特哀号，轻柔但坚定地抓住她的肩膀，让她直面他，“我会把自己从’李斯特·伯纳德’的身份中剥离出来的，我会的。”
“强大是你，富有也是你，这都是构成你的一部分。你为什么要躲在面具背后？”原枝调息，“我不曾欺瞒你一丝一毫。”
“我知道，原枝，我知道……”李斯特说，他的脸皱起来显得很痛苦，将她拉近，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婴儿。
他又在重复说着一句话，原枝虽还在愤怒，却也能听出每一句的不同。
“我需要弄清楚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相信你，尤其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幻觉上。”
“这不是幻觉。”李斯特告诉她。
他的手覆在她的肚子上，感受着生命的呼吸，“这是我们拥有的，我们没权利说这些都是幻觉。”
“巧言令色，不管你说得怎么天花乱坠，我都坚持自己的决定。你可以选择继续扮演我孩子父亲的角色，除此之外，我们再无其他任何瓜葛。”原枝盯着李斯特，同时抑制住自己的愤怒。
自从昨天发现之后，她的心里一直有股燥气。
她能看出李斯特被她的话伤到，而且伤得很重，但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他只会不停地给她带来痛苦。
这次是隐瞒他的真实身份，下次呢？隐瞒他在别国还有妻儿？
她在向他敞开心扉的基础上建造了他们两人的未来，现在一切都是灰烬。
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是真的，什么都不是。
李斯特平静地说：“现在不要做任何轻率的举动，这一切都怪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原枝轻轻摇头，拖着沉重的身体，尽快向门口奔去。
“给我一点时间。”她话中的敌意少了些许。
她拉开门，看到李斯特往后退了一步，她知道他不想离开，但她很高兴李斯特最终选择尊重她的意愿。
李斯特深深叹了一口气，走出门。
原枝靠在紧闭的公寓门上，泪水无声地从眼眶中溢出。
不知何故，她感觉李斯特就在门外。
或许就和她一样，额头抵着门框，无法走开。
原枝只要打开门，就能把他带回去，但是……
几分钟之后，她听到李斯特最后离开的微弱脚步声。
她的心随着每一步后退而下沉。
她们之间真的结束了吗？
不管他们结局如何，她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原枝想要赢回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她不能把自己全部的幸福都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当她看见互联网以及杂志上他的个人资料时，才瞥见这个世界真实的一角。
魅力、富裕、成就、荣誉构成李斯特。
原枝对想要声称自己站在李斯特旁边的前景既敬畏又害怕。
她看过他曾经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照片，她究竟算什么呢？
异国情调的消遣？
只是因为后来她怀孕了，他觉得要对孩子负起责任？
她……是用孩子在绑住他？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一直处于混乱之中。
她有妮可及其他几位挚友的支持，但又非常依赖李斯特。
随着她进入妊娠晚期，头疼得不行。
医生告诉她要更加注意坐姿躺姿，要有充足的休息时间，但这些治疗方式似乎都不起作用。
她知道她的紧张性头疼并不完全跟怀孕有关，已经数不清一天有多次盯着想给李斯特打电话。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这个国家。还是已经回到欧洲商务旅行去了？
过去的几个月内，他总是太忙。
原枝下定决心，改变主意，她能独自处理好这件事。
她决定离开一段时间，去一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呆几天，就连妮可也不告诉。
原枝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她。
她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个远离城镇、僻静的地方。
新鲜的空气、与世隔绝的感觉让原枝立即感受到重生。
这就像是与自然融为一体，她的思想自由驰骋。
她想起两周前，她拒接过几次李斯特的电话。
有几次，她也会接通，进行一次生硬的谈话，让对面李斯特了解怀孕的情况。
其他更多时候，她都是无视。
……
原枝打瞌睡，所有想法都在脑海中打转。
当她从午睡中醒来时，头疼欲裂，她有点后悔不该独自一人跑来这么远的城镇。
头骨巨疼，折磨得她根本摸不到床头柜里的手机。
最后，她抓住手机，紧闭眼睛按下一串熟悉的数字，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的解脱，几乎一瞬间之后，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
“原枝？”
李斯特的声音让她心绪翻腾。
他似乎挺高兴听到她的主动来电，但就在她准备倾吐心声时，感到眼前模糊，脑袋垂落。
“李斯特，我很难受……”她说，痛苦地喘气，手机从指间滑落。
原枝深陷黑暗之时，只能听到最后李斯特呼喊她的声音。
……
昏暗的病房里，机器随着装有天气预报的电视机轻声嘟嘟响，音量很低。
原枝醒来的时候，昏昏沉沉，她环顾四周，一时不确定，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过去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一点一滴都回到她的记忆里。
抬不起沉重的眼睑，只能随着睡意慢慢合上。
不知道为何，李斯特找到了她，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人在那里。
但是李斯特出现在她的卧室里，将虚弱惨白的她抱在怀中。
她已经听不清他那带着担忧和恐惧的抚慰声音。
当他们被送往医院的时候，她的头靠在李斯特的腿上。
万物变得模糊不清——
“婴儿和母亲没事。”
“高血压引起的病症。”
“适当休息和饮食可以改善问题，不会对孕妇及其分娩产生不良影响。”
谢天谢地，得知这些，原枝如释重负，警觉性都降低了一些。
一种熟悉的触摸感觉，与她手相牵。
一个字都不必说，就能给她温暖和力量。
原枝感受到永恒的安全，只要知道李斯特在她身边，她和孩子一切都好。
——
原枝再次醒来时，她头转向一边，看见鲜花、卡片、气球还有毛绒玩偶。
另一边，当她看见李斯特就坐在她床边时，虚弱地笑了。
他双臂交叉靠在胸前，上身微微倾斜，明显精疲力尽，挡不住的失眠疲态和担心。
原枝的微笑更深，举起一只手伸出去，想要摸他乌黑如丝的头发。
突然，她的脸颊上浮现出惊讶，她伸出的手上戴着一枚钻戒。
一枚她这辈子迄今为止见过最大的、最闪耀的订婚戒指。
哪里来的戒指？
它太美了，矗立在金丝缠绕的花苞中间，令人眼花缭乱。
原枝被惊得驱散了些许迷糊，再次伸出手触摸李斯特低垂的黑发。
她轻轻地抚摸柔软的黑发，钻石在男人碎发间闪闪发光。
李斯特被她的触碰唤醒，抬起头。他看起来似乎有些迷茫，轻轻摇晃摇醒了自己。
然后展露出一个巨大的、灿烂的笑容。
李斯特声音沙哑，“你知道我有多么害怕嘛？能再看见你睁开眼……”
他余音后怕，“真的特别庆幸。”
他俯下身子，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原枝的心怦怦直跳。
“这你做的？”她在他含笑的目光下晃着无名指，声音有些哑涩。
李斯特笑了，有些不知悔改。
他抓住她的手，亲吻每一根手指，“希望你会喜欢它。”
“谁会不喜欢？但是，这意味着什么？”
“你知道的，”李斯特深深地说，回答她的问题，一向游刃有余的他，这一刻显得紧张又羞涩，“我不想再同你分开，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不再躲藏，不再有欺骗。我爱你，原枝，你愿意嫁给我吗？与我财富共享。”
“财富共享”——一个市侩的商人最真挚最贵重的承诺。
病房内一片静默……
这位欧洲车企领军灵魂人物，此刻只是一名虔诚卑微的信徒，低着头小心翼翼等着天神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