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夜晚，呢喃潮湿的土壤生出暧昧，孕育出新的罗曼蒂克。
“很热，不是吗？”
原枝优雅地张开双臂，像引颈的天鹅，将微微抬头的李斯特拉得更近。
“我想要你。”她抓住他勾芡蓝的眼神，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而李斯特也没有让她失望。
她可以清晰地看见李斯特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原枝狭长的眼线勾着魂，一勾一放的，温息吐在李斯特的喉结。
他眯起眼睛，觑着女人，原枝迎着他，李斯特呼吸急促。
“带我去，李斯特……不适终究会过去的，李斯特……”
积木推进了凹槽板，有一点不正，再慢慢推进，周而复始，直到完全契合。
原枝的声音断在喉咙里，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李斯特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辨不清神色，似乎不愿意移开目光。
原枝就像是一艘迷糊的船，在激荡的海上努力地掌帆稳住。
当风平浪静时，她反倒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能像每一个渴望码头的水手，凝视着天花板。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如此原始却又如此耀眼。
她的身体充盈着一股满足感，厚重切实的满足。
原枝转过身，背对着李斯特。
李斯特也陷入了同样的混乱，他顺手抽起一瓶啤酒，大口大口地喝着，拧眉盘算着自己到底惹了什么麻烦。
他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的疑心很重，除却汽车专业方面外，他对任何太快发展的事情都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一旦得到，很快就失去兴趣。
然而就在一个小时前，当她告诉他，她爱他的时候。他已经就快要随心开口，回应原枝的情感宣言。
他觉得自己既像是高高在上不可或缺的尊王，又像是一头卑微乞求原枝垂爱的老犬。
当原枝美丽嫩白、曲线优美的身体闯入他的视线的时候。
除了她的气味、她的柔软，脑海一片空白。
“原枝”女巫的咒语困住了他。
李斯特走回沙发，发现原枝已经睡着。
他滑到她旁边的沙发上，将她拉近，低头吻了吻她的肩膀，接着是她的脖子，李斯特抓住了她。
他抓住她的多汁，拧着，看着她甜美的身体摇摆。
她像丝绸一样紧紧地缠绕着他。
他们两个一起在闷烧的海浪里翻越，他看着她的眼睛，在那一刻，他感觉到了她的所有感情。
她的信任、爱和满足。
李斯特知道这将是告诉她真相的最佳时机。
当时我就应该告诉她，我爱她。——为此，李斯特恨了自己良久。
——
但是对于原枝来说，一切都没有意义。
就在几天前，原枝确信李斯特就站在那里。
这个在最合时宜的时间闯入她生活的男人是真实的，是她愿意伸出触角了解世界的最佳媒介。
那个雨夜，他们拥抱，肌肤相亲，融入骨血的爱意不是作伪的。
没人是生活的最佳演员。
第二天的早上，原枝醒来只看见李斯特留的一张模糊的纸条和他的电话号码。
李斯特说他必须早点回到欧洲。
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原枝一直处于失魂状态，她能感觉到李斯特会回来，他留下了那辆老爷车的车钥匙，留下了他一直寻找的汽车零件和一笔厚厚的纸钞。
原枝面无表情地捏着纸钞，毫无疑问这能保障她将近十年的基础生活。
她把纸钞锁进车库里，没有一丁点想要用的想法。
一个半夜失踪的男人，一句会回来的书面承诺。
原枝不知道她还能做些什么，但是肯定不是继续消沉下去。
如果李斯特的离开就能将她打垮，那她当初就不会毫不犹豫地孤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
她渴望换一个新的工作环境，她需要分散注意力不让自己去想李斯特，更不去想那张锁进车库里的纸条，那串熟悉又陌生的电话号码。
一个月后，平静的日子被打破。
原枝发现她怀孕了。
“给他打电话！他需要知道自己应该担起的责任！ ”妮可知道这个消息后，小脸上泛起了怒气。
她一向不赞同原枝与李斯特的私下交往，当得知李斯特失踪后，妮可古怪而又高兴，她觉得这是及时止损。
妮可说得对，李斯特必须知道孩子的存在。
那天早上当她得到完整的测试结果，下意识地打电话给妮可，她需要一个人陪她。
原枝一直渴望稳定安逸的生活，她不想把那个关怀备至的李斯特，和将她至于孤苦无助人生最大困境的冷漠李斯特联系在一起。
她不想独自抚养一个小孩，她无法想象一个在被迫单亲家庭里成长的小孩。
原枝第一次拨打那个外国电话，她没有看那张已经落灰旧黄的纸条，熟稔地按下数字，这个动作仿佛练习了无数次。
电话接通——是一个女声，对面用流利的法语，快速地询问原枝的身份来意。
当原枝用英语打断她并要求和李斯特说话时，突然一片寂静。
下一秒，原枝听见了电话交换的声音，然后是李斯特的音色。
这是自从那晚后，原枝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她吸吸鼻子。
“李斯特，我是原枝。”她说：“我需要和你谈谈。”
原枝骤然觉得她像是在和一个陌生人交谈，在最开始她说出她是谁的时候，他的语气很惊讶，仿佛从未想到会再次听到她的任何消息。
“你还好吗？”现在他听起来非常担心。
原枝不知道是谁率先拿起了电话，但那无疑是一个女性，一个年轻的女性。
她对于李斯特来说是什么身份？
原枝垂下眼眸，藏着她的疑惑，一时间她竟然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你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我不是想纠缠你，不然不会现在才打电话。我只是很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会回来。”
怨恨已经开始渗入她的声音，原枝确信李斯特察觉到。
他似乎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我至少还要在这里再呆两个月，但是如果有什么需要……”
“不，”她很快说道：“没有，你做你自己的事情。”
“那么，你会等我吗？”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吗？”原枝开玩笑说。
李斯特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除了等待还能做什么呢？
即使她心知肚明，两个月后李斯特是否会出现更是一个不可控的结果。
原枝想着想着，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她预设的结果前提都是孩子存在？
她是打算一直留着这个孩子的？
通话结束，原枝久久没有动作，她在一遍又一遍地诘问自己，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但是在内心深处，她已然知道了答案。
两个月是漫长的等待。
原枝只能尽可能地保持忙碌。
她表现得好像没有怀孕，生活正常而忙碌。
但在深夜时分，她会有一阵阵感伤，会因混乱和恐惧而流泪。
不知何故，她熬过了漫长的几周。
原枝并没有消沉太久，就在她差不多振作起来的时候，她的电话响了。
是李斯特。
他回来了。
他问他们是否能见面，原枝答应了。
他们约好了时间，电话挂断的那一刻，原枝感到恐慌。
她真的想再见到他吗？
即使是长途电话，他仍然守口如瓶——为什么他们不能经常联系？他结婚了吗？试图让原枝成为他肮脏的地下情人？
她的肚子开始越来越明显。
原枝想知道，当他们分开整整三个月后再次见面时，李斯特会注意到她身体上的不同吗？
李斯特确实注意到一些不同——比如原枝的举止。
她仍然保持着她一贯的自信，只是不像以前那样坦率，那样容易靠近。
现在，她对自己的情绪和反应竖起了栅栏，表现得比以往更加谨慎。
由于不可避免的紧急情况，他必须离开三个月。
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更快地回到原枝身边。
但是现在他们之间仍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分歧，李斯特追悔莫及。
他想让以前的原枝回来，他想让她安心。
但又不能泄露他一直以来对她所隐瞒的秘密。
李斯特第一次问起了原枝对未来的决定，以及她现在找到了什么车，需要他做哪些修复工作。
他想要化解原枝的防备。
工作、汽车是原枝现在的精神支撑，当她谈起她的事业时，闪闪发光、神采奕奕。
还不够，还有——李斯特沉沉地注视着侃侃而谈的原枝，她描了远山眉，眉间隐约陷着一丝郁气，她在担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