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们中出了一个内奸!
“公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戚景通抱着数十本奏章,犹豫的看着面前的王府。
“回去做什么?来都来了,怎么着也要拜访王恕啊!”
张鹤龄咧开了嘴,胸有成竹道:“这次我是有备而来,只要王恕见了这些奏章,就一定心生欣喜,从此改变对我的偏见啊!”
戚景通叹道:“公子,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厚道了?您先前交好张铭,就是为了潜伏在他身边,搜集他的罪状啊?”
“胡说什么?张铭做的那些事情,本来就是违反律法的!还有他嘴里的那些官员,贪赃枉法,胡作非为,难道不应该受到惩治吗?”
“我这么做,是为了京城的百姓,又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戚景通撇撇嘴,忍不住摇了摇头,自家公子还是太苟了啊,先前张皇后教育他,他确实按照张皇后说的话,负荆请罪去交好张铭。
以为是将相和,结果是大明版潜伏。
“话虽如此,可官员勋贵都这么干,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了。”
“什么时候,世显你也帮勋贵说话了?”张鹤龄瞪了戚景通一眼,义正言辞道:“太祖皇帝曾说过,凡大明百姓,天下一家,无任何身份差异。这还不到百年,勋贵们就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了,难道不该管吗?”
张鹤龄固执己见,让戚景通敲开王府的大门。
很快,就有管家走了出来,当张鹤龄说明来意后,管家很干脆的将张鹤龄两人迎了进去。
王府看起来极为简单,甚至有些简陋,就是普通的四进院子,前院住着仆人侍卫,后院住着夫人和子女。
而王恕平常也没什么爱好,不与朝中大臣过度来往,群臣们虽然敬佩他,但是更多的是畏惧他,自他担任大理寺卿以来,不讲任何情面,只要犯了法,就会被抓进监牢。
任何人求情都没有用。
张鹤龄被带进书房,王恕正在看书,抬起头,冷冰冰的看着张鹤龄,看起来有点渗人。
“拜见大理寺卿!”
张鹤龄急忙行礼,王恕上下打量着他,眯着眼睛,却没有说话。
“王大人乃三朝元老,铁面无私,久有盛名,被称为再世魏征,我仰慕已久,所以今日特来拜见。”
王恕放下书,淡淡说道:“如果你来,只说这些毫无营养的废话,想借机来讨好我。大可不必,现在就离开吧,别让我厌恶你。”
在王恕那冷冰冰的眼神下,张鹤龄急忙道:“是这样的,王大人,您虽然铁面无私,可是有些官员表面看起来是正人君子,其实包藏祸心,您也看不出来啊。”
“发现一个,惩治一个。”王恕干脆道。
“就比如说,在城南的第八户民宅中,每晚就会有数十人聚众赌博,还有三品高官牵连其中,甚至还把人逼得家破人亡……”
“竟然有这种事?”王恕眯起了双眼,喝道:“今晚,我便率人前往,一探究竟!”
张鹤龄提醒道:“不是啊,这户民宅的门口,悬了一个大红灯笼,只要官兵前来,就会有人提前预警,将大红灯笼取下,然后民宅中的赌徒们四散逃开。”
王恕一愣,随即郑重的点点头。
“还有城东的两家青楼,因为每年给朝中官员分红,所以青楼买卖少女,逼迫少女学习琴棋书画,打造才女的人设……这也是违反律法的啊!”
“礼部的吕程,贵为侍郎,却每日宴请宾客,从百姓手中买卖耕牛,然后杀了吃肉……陛下生活尚且简朴,他们是怎么敢的?”
张鹤龄一连点了好几个官员的名字,王恕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因为张铭平常接触的,大多是三教九流的人,这些人混迹很广,所以知道很多隐秘的事情。
而且像张铭这种勋贵子弟,平日里最喜欢吹嘘,口无遮拦,尤其是面对新加入的张鹤龄,为了表现自己的威风,吹嘘的更是不着边际。
结果,吹嘘时射出的箭矢,最终命中了自己。
王恕深呼一口气,他如今七十三岁了。
年少时,是在永乐年间,扫除异族带来的屈辱不过三十多年,百姓们很有骨气,即便是面对官员也能从容不迫。
太祖皇帝本是一介布衣,原名叫做重八,改为元璋,本意就是诛杀异族,重振华夏,让汉族之人堂堂正正的生活在阳光之下!
可是,这才多少年啊,又有官员跳出来,妄图站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
“你所说的是否属实?”
“当然属实!”戚景通急忙把一摞奏章摆在案桌前,张鹤龄振振有词道:“这些奏章,乃是英国公之子张铭亲自说的,绝不会有假。”
“王大人啊,你是不知道,张铭先前经常跟他们一块,如今在我的劝说下,幡然醒悟,才托我献上了这么多证据。王大人是认真治理京城的,我们会全力相助!”
王恕重视起来了,他翻阅了几篇奏章,这上面都清楚的记载着事实,不似作伪,而且还描述了很多官员如何违法,绘声绘色的。
他抬起头,看着傲然站立的张鹤龄,劝说道:“你武力非凡,又受到陛下重视,今后必然大有作为。万万不可走上歧途,明白吗?”
“我已经改过自新,还请王大人相信啊。”
王恕点点头道:“好,如果以后遇见这样的事情,尽管来找我,我会秉公处罚的。”
“愿为王大人效力!”
张鹤龄很高兴,他发现王恕是个很正直的老头,有自己的坚守。也很可爱,固执的坚守着太祖皇帝那一套律法,即便是当年成化皇帝犯法,他也敢直言劝谏。
这就是那个时代特有的操守。
张鹤龄本想着告辞,但是王恕却捋着胡须,开口道:“天色已经晚了,就留下来吃顿饭吧。”
张鹤龄怎么也没想到,王恕竟然请他吃饭,这可是当朝大理寺卿啊,朝堂上有多少人想请他吃饭,王恕却从来没有给过别人面子。
家仆很快把饭菜端上来了。
王恕吃的十分简单,青菜,白粥,外加点心和水果。
他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就低着头,拿着筷子一直吃饭,只用了片刻时间,他就用手帕擦擦嘴,表示自己吃好了。
张鹤龄内心在嘀咕,不明白王恕什么意思,把自己留下来吃饭,却不开口说话,合着自己就是个摆设啊,仅仅就是吃个饭呗?
不料,吃完饭后,王恕开口了,说道:“为官之道,当清正廉洁,以身作则。凡事必须行的正、坐得端,上无愧于天地君主,下无愧于黎民百姓,如此一来,就不需要默认官场的潜规则。”
“朝中有不少官员妒恨我,妄图打倒我,但是我于公于私,并没有半分不对,这样便如那高耸的山峰般,任凭风吹雨刮,巍然不动。”
张鹤龄细细琢磨这句话,这又是一位重臣的为官之道。
和已经致仕的刘吉不同,刘吉满脑袋想的是明哲保身,而王恕却像一柄神兵利器,能撕破那些违法官员的伪装,让他们无处遁形。
“在下受教了!”
就这样,张鹤龄离开了王府,又继续和张铭一同玩耍。
王恕做事十分周到,他并不会贸然出击,这样会打草惊蛇。
而是先派兵士伪装成百姓,埋伏在四周,观察来往的官员和勋贵,以此来判断张鹤龄说的是真是假。
就这样,只用了五天时间,王恕就基本摸清了情况,然后私下禀报给皇帝,得到皇帝的许可,又有两千锦衣卫的加入,这场围猎终于开启了。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我们这是在探讨文学,不是聚众淫秽!”
“玩骰子不叫赌博,你懂不懂啊?文人的事情能叫赌博吗?这叫做娱乐,只不过赌注稍微大了点。”
“我要面见王大人,我有话说,你们凭什么抓我?不过是犯了一点小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党争,这是赤裸裸的党争!”
当兵卒们四处跑动的时候,京城的达官贵人突然发现,王恕不声不响的,竟然把他们的底细给摸透了。
要知道,弘治皇帝登基后,就废除了东厂和西厂,减少对官员的监督。
所以官员们私下又活络起来了,相互勾连,做一些不正当的事情。当然,这是私底下的事情,外人根本无从查知。
可王恕又从哪得到的消息,竟然如此精准的对他们进行围猎。
凡是被抓到的官员,一开始还嘴硬抵赖,但是当兵卒将证据摆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沉默了,在铁证面前,他们无从辩解。
虽说围猎的规模不大,但是给了群臣一个很大的威慑。
张铭听说了此事,察觉出了不对劲,这咋回事啊,为什么被抓获的官员勋贵,还有底层的三教九流,都是自己认识的呢?
而且,自己也和他们一块做过坏事,为什么没来抓捕自己呢?
就这样,张铭忐忑的度过了好几天,终于,王恕率领兵卒到了英国公府,站在府门口,吸引了很多百姓的关注。
张铭松了一口气,一直提心吊胆的,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终于来抓我了,害我担心了这么久。”
张铭嘀咕了一声,跪在府门口,低着头,打算听着王恕对自己的审判。
就自己犯的罪名,最多在大理寺监牢关七天,七天之后,他张铭又是堂堂一条好汉。
“兹有英国公三子张铭,年轻有为,不畏强权,大公无私,甘愿将朝中违法官员的一举一动全部上报朝廷,特赏赐红花一个,以资鼓励。”
张铭傻了眼,等王恕将大红花放在他手中时,他的眼神变得十分怪异。
我立功了?
王恕拍打着他的肩膀,笑道:“原本以为,你会与他们那些小人是一丘之貉,没想到还有些良知。浪子回头金不换,希望你今后多做善事。”
张铭顿时傻了脸。
这消息传到别人耳中,众人忍不住怒骂。
好家伙,我们中出了一个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