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陛下不会是要杀张鹤龄吧?
“陛下!”
王朗恭恭敬敬的行礼,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
因为立场的不同,所以看待问题也会有差异。
弘治皇帝觉得,因为张家并不显赫,可张鹤龄非常有才能,所以要大力扶持张家,不惜用联姻的方式,让张鹤龄获取朝堂的话语权,这样朝中重臣才不会轻视张鹤龄,张鹤龄才会有发挥的空间。
而张鹤龄觉得,弘治皇帝完全把他当成了联姻工具,想要控制他的自由,所以他十分不愿意。
可要是让王朗觉得。
那情况就完全是另一副模样了。
陛下要消灭张鹤龄,连带着打压勋贵外戚。故而先让张鹤龄膨胀,私底下搜集罪状。
至于给张鹤龄择妻这件事,那就太有阴谋论了。
目前呼声最高的两人。
一人是首辅刘吉的孙女,可刘吉是什么人?被嘲讽为刘棉花,大意就是只知道趋炎附势,丝毫不理会言官的谩骂,就像是一团棉花般软弱。
陛下早就对他不满了,只是因为他资历太老,所以还没来得及动他。
另一人,就是英国公张懋之女,张懋身为勋贵集团的代表人物,却一次仗都没有打过,而且与文官走得很近,摆酒宴、送礼品,各种屈尊示好。
这两人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并不受陛下重视。
所以啊,这哪是择妻啊,这分明是要一网打尽啊!
王朗的大脑疯狂风暴,他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上面坐着的天子,在熏烟的笼罩下,弘治皇帝身形缥缈,显得既神圣又高贵。
“嗯,起来吧!”
弘治皇帝开口,又道:“张鹤龄可回来了?”
“回陛下,已经回来三天了!”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认真的问道:“他这次见你,又说了什么话?”
听出弘治皇帝的口气十分郑重,王朗不敢有任何隐瞒:“回陛下,张鹤龄说,让我给他准备一些盐引,过几日就要在京城贩卖盐巴。”
“他真把盐制出来了?”
“对。”
“成色如何?”
“非常好!”
王朗取出一个瓷瓶,交给当值的太监,又说道:“陛下,这是臣托家族的刘掌柜寄来的,据刘掌柜所说,制出来的盐巴皆是如此。”
太监将盐倒在弘治皇帝的案桌上,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结晶堆在一起。
“这是精研的细盐吧?”
弘治皇帝皱着眉,仔细观察面前的细盐,随即用手指沾了一些盐,入口。
很快,弘治皇帝抿了抿嘴,说道:“这盐的味道……与百姓家吃的为何不同,总感觉有股甜……”
话说到一半,猛然愣住了。
百姓们吃的盐巴,因为是粗盐,也就是一大块淡黄色的盐块,杂质太多,吃起来不仅发涩,还微微有些发苦。
就这种次等的盐巴,在百姓家中也是紧俏货,有的百姓没有钱粮,拿出家中的盐巴用来兑换粮食。
弘治皇帝是吃过苦的,他心里很明白,盐巴对百姓有多么重要。
“陛下,这就是炼出来的细盐!”
弘治皇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又沾了盐,放到嘴中,慢慢品了起来,随后脸上露出笑容,夸赞道:“不错,这盐巴的品质,绝不亚于宫中的御盐。”
“想必为了制盐,花了很大功夫吧?”
“刘掌柜信中说,这种盐的制作工艺十分简单,只需要三日功夫,就能制出一批盐巴。”
“那想必产量不高吧?”
“产量非常高啊!”
“有多高?一天难道能生产十斤?”
“等形成规模后,可生产十万斤!”
“你说的怕不是一年的产量吧?”
王朗摇头,严肃道:“据张鹤龄所说,最多需要半年的发展,招募足够的人手,盐业产量每年可达数千万斤,足以供养大明北方数千万的百姓!”
“你说的是真的?”
弘治皇帝愣住了,只觉得头皮发麻,口干舌燥。
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数字啊,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站起身,怔怔的看向王朗,喝问道:“产量真有这么高?”
“对,这是张鹤龄亲口说的,臣认为,张鹤龄断然不会在这种大事上撒谎!”
弘治皇帝深呼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
大明每年的盐税约有四百万白银,可如果朝廷直接贩卖盐巴呢?恐怕利润能达到三四千万两白银,这么多银子啊,足够能办成许多大事了。
弘治元年,山东旱灾;弘治二年,河南水灾;弘治三年,浙江水灾。还有黄河水患频发,已经到了必须清淤的地步,不然会泛滥成灾。
还有北方的蒙古草原,达延可汗巴图蒙克统一后,一直对大明虎视眈眈。
基本上自他登基以来,天灾人祸一直不断。
弘治皇帝一直苦于没有钱财,所以他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可是现在呢?就好像天降福星,把数千万白银砸到他身上,让他任意的搞大事。
弘治皇帝的呼吸不免急促起来,盐业,必须要握在自己手中,决不允许有他人染指。
“王朗,你可知道,贩卖私盐是犯法的?”弘治皇帝突然询问道。
王朗吓了一跳,这年头私盐泛滥成灾,朝廷就算有心管控,可是从上到下的官员全都腐败了,一丘之貉,根本就没法管,弘治皇帝为什么要提这件事?
难道要治张鹤龄的罪?
王朗慌张的说道:“陛下,我……张鹤龄还没有贩卖私盐,他让我弄大量盐引,臣回去后就拒绝他,不让他贩卖私盐……还请陛下明察啊!”
弘治皇帝眯着眼,吩咐道:“不,张鹤龄要多少盐引,你就给他多少盐引!让他大量贩卖私盐,不要阻止他,让他尽情的卖!”
王朗愣住了,脸色十分难看。
这他么是钓鱼执法啊。
弘治皇帝生怕罪名不够大,故意放纵张鹤龄贩卖私盐,这是要坐实他的罪名。
以张鹤龄这年轻心性,怎么可能抵挡住巨大诱惑。
王朗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您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张鹤龄并非无药可救,您好歹给他一次机会啊……”
“你不必多说,朕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要记住,朕与你商议的事情,绝不可以告诉旁人,要不然……朕会立刻派锦衣卫调查你!”
“是,是!”
王朗赶忙同意。
后宫内,张鹤龄露出谄媚的笑容,咧嘴道:“姐,您消消火,臣弟并非是逃婚,而是去做大事了。”
“什么大事能比得了你的终身大事?”
“当然是为了天下百姓!”
“天下百姓有皇帝管着呢,就不劳你费心了!”张皇后瞪了张鹤龄一眼,训斥道:“至于你,目前就是赶紧把亲给定了!”
“定谁啊?”
张皇后说道:“我为你考虑过,目前有英国公张懋之女,还有首辅刘吉的孙女……这两个女子年龄适中,性格不错,相貌也很漂亮。”
张鹤龄摩挲着下巴,询问道:“这两人的名声不是很好啊,会不会拖累我?”
张皇后瞥了张鹤龄一眼,不屑道:“搞得好像你名声有多好似的,他们能拖累你什么?你名声已经跌到谷底了,没有下降空间了。”
张鹤龄还是皱眉。
刘吉虽是首辅,但是因为曲意逢迎,所以并不被弘治皇帝重视,他手中的权力,正慢慢过渡到刘健、谢迁两位阁老手中。
至于张懋,那就更没啥说的了,为什么勋贵的地位逐渐降低,就是因为张懋身为勋贵老大,对文官阿谀奉承,甚至还主动交出京城五大营的权力。
这两人如此怯懦……子女又能好到哪里去?
张皇后索性把话说开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人的名,树的影。他们二人再不济,也有大量的政治遗产,这都是你目前最需要的。”
“我要他们的政治遗产干什么?我一个人单打独斗……”
“蠢笨,你一个人再怎么能打,又如何斗得过别人?你若是娶了张懋的闺女,那就会有许多武将投靠你,日后你要是想去边塞建功立业,那就有了用武之地,要是侥幸赢了一两次,可就光耀咱们张家的门楣了!”
张鹤龄傲然说道:“姐,你未免太小瞧我了!就我这一身功夫,往草原上一站,就吓的蒙古鞑子仓皇逃窜,主动把河套地区让给咱们大明!”
“瞎吹牛!”
张皇后接着说道:“而你要是娶了首辅刘吉的孙女,那就能融入文官集团,他们不会针对你,今后你出仕为官,只要不犯下大错,陛下就能保你平安。”
“而对于刘吉来说,他年事已高,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致仕后,遭到陛下清算旧账。可如果他将孙女嫁给你,以你和陛下的关系,就能保着他平稳致仕。”
张皇后分析的很透彻,她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是当皇后数年,也有了分辨是非的能力。
张鹤龄十分感慨,这就是赤裸裸的政治啊,完全没有任何亲情,全都是利益关系。
“姐啊,我连她们俩的面都没见过,怎么选择啊?”
“你想先见个面?”张皇后点点头,说道:“你也有主见了,既然有这个想法,那我就满足你!过几日我就找她们的母亲商量,让你们私下见一面。”
“啊?相亲?”
“什么是相亲?”好在张皇后并没有纠结这个词,又笑道:“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啥?”
“太皇太后的寿宴延时了,明日便会给你张府送去请帖,邀请你和延龄一同参加,太皇太后年龄大了,你可千万别乱说话,以免惹她老人家不高兴……”
“这也算好消息?”张鹤龄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