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不要拦我,我要干死他!
“张鹤龄,可敢与我一辩?”
翰林院中,又有人拦住了张鹤龄的去路。
“你不配!”张鹤龄轻蔑一笑,高傲开口道:“等你什么时候能击败我的弟子,再来和我辩论吧!”
那人顿时低下了头。
随后,张鹤龄十分淡定的进了房内,这几日,因为一直对骂,导致工作都被耽误了。
张鹤龄抽查了几个编修的工作,发现写的不怎么样,忍不住摇摇头,编纂宪宗实录好歹也是件大事,怎么能如此敷衍呢?
之后,有一人走到张鹤龄面前,把稿子交给他。
竟然已经完稿了?
张鹤龄惊讶的抬起头,看着这位新科翰林,其貌不扬,平平无奇,记得当时交给他任务时,这个翰林十分高兴的接受了。
张鹤龄认真看了一遍,不禁大惊失色,因为他发现这篇文稿,他竟然改不动一个字……这家伙的才能,有点离谱啊。
“这是你自己写的?”
“是我自己写的。”
张鹤龄仔细打量着这位翰林,点头道:“不错,你所写的内容,正是我心里面想的。看来,咱俩的思路都是正确无比的。好好干,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这位翰林只是略微点头,并不在意张鹤龄的夸赞。
“你叫什么名字?”
“杨廷和!”
张鹤龄顿时目光一缩,他当年成绩虽然不好,但是还是知道杨廷和这家伙的。
此人打小就十分聪明,十二岁就成为大明最年轻的举人,不到二十岁就中了进士,并且成功入选翰林院。
后来历经三朝不倒、权倾天下、敢拿刘瑾开涮、连皇帝也不放在眼里。只不过,遇到了同样很聪明的嘉靖皇帝,经过大礼仪事件后,落了一个仓皇致仕的结局。
张鹤龄一把揽过杨廷和的脖子,笑呵呵的说道:“怎么样?跟着我混吧,以后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杨廷和摇摇头,脸色很是冷漠。
张鹤龄生气道:“怎么?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
“毫无章法,肆意妄为。不愧是大明外戚,要不然早就被流放到岭南了!”
张鹤龄勃然大怒,直接扑到他身上,把他压在地上,举起沙包大的拳头,恶狠狠道:“你这么污蔑我,难道你就不怕我揍你吗?”
杨廷和艰难道:“公子大可以出门看看,十个翰林就有七个翰林在骂你,还有三个翰林在写奏章……照你这么说,他们都在污蔑你吗?”
“呵,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本公子毫不在意!”
张鹤龄起身,上下打量着杨廷和,询问道:“既然别人都在骂我,你为什么不加入进去?”
“在学术上面,我并没有什么观点。所谓的学术,只是为了治理国家,所以只要能让百姓安康,丰衣足食,妇孺老幼皆有所养,那就是好学术。”
“那该怎么治理大明呢?”
“要为基层百姓减负,朝廷优待士绅和宗室,他们的税赋比百姓低了很多,其实这没有错,因为朝廷是需要人才的,只不过,这些士绅和宗室隐匿田产,导致名下田产很多,每年的税赋却越来越少。”
“更有甚者,他们还利用自己的身份,只要百姓给他们缴纳一部分粮食,就给百姓予以庇护,如今,朝廷在田地上收的税赋越来越少。”
张鹤龄深以为是的点点头,说道:“那就降低士绅和宗室的待遇,让他们也一块纳粮?”
“这怎么能行呢?他们还不得造反吗?现在大明看似繁花似锦,其实也有不小的危机,绝对不能大动干戈,不然会出大问题的。”
张鹤龄迟疑片刻,询问道:“难道看着他们啃食大明?”
“当然不行,可以一步一步来,比如说,如今路途上的运输损耗极大,岭南的粮税运到京城,最多只剩下两成,如果要补足粮税,运输前就要把粮税提高接近一倍。”
“而这运输中的损耗,最后全由百姓承担,长此以往,百姓们身上的负担越来越重,只能放弃田地成为流民,流民多了,就会出现造反。”
“所以,可以要求岭南的粮税以白银结算……”
杨廷和抬起头,说的头头是道。
他从粮税上说到百姓治理,又开始解释如何应对江南百姓激增,而边境百姓不足的问题。
张鹤龄惊讶的看着他,嘴巴越张越大,此人对于粮税的改革,可谓是恰到好处。要知道,五十年后的一条鞭法,与此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张鹤龄眼神愈发不对劲了!
这家伙才二十多岁啊,就能想到这么多,不愧是能在正德年间,担任首辅的人才啊。
在历史上,这位杨廷和一路升迁,在弘治七年就担任了朱厚照的老师,而等到朱厚照登基后,他就顺理成章的成了首辅。
朱厚照肆意妄为,所以杨廷和不但要处理政务,还要调和朱厚照与群臣的关系,最起码在他的治理下,正德年间没有出过大的纰漏。
只不过,年少得志,也未必是好事。等朱厚照去世后,迎来了嘉靖皇帝,这位历史上最聪明的皇帝,开始了两人斗法,到最后,杨廷和以丁忧为由,离开了朝堂。
“你确定不跟着我混吗?”张鹤龄再次伸出了橄榄枝。
“确定!”
杨廷和很坚决的摇摇头,他意思看起来很明确,老子是要当大明首辅的,跟着你一个外戚混,以后能有什么大的成就?
“行吧,我就不强人所难了。”
张鹤龄看起来十分通情达理,拍着杨廷和的肩膀,笑道:“你想不想做太子太傅?”
杨廷和很意外,随即笑了笑,他才二十多岁,只是一个小小翰林,怎么有资格做太子太傅呢?
随后张鹤龄就离开了翰林院,直接前往了皇宫,到了垂拱殿,面见了弘治皇帝。
在下方,还有几位大臣在处理政事。
“小子,你来干什么?”
弘治皇帝放下奏章,开口询问道。
“臣有要事启奏,是关于治理国家的!”
弘治皇帝狐疑的询问道:“怎么?你也要讲什么知行合一吗?朕听说,近几日京城可是十分热闹啊,各种学说都冒出来了,搞得人心惶惶的。朕告诉你,儒学才是正统,可不能胡说八道!”
作为从小精研经典的弘治皇帝来说,儒家就是治国的无上法门,任何其他的学说,都是异端学说!
只不过,他是个仁厚天子,做不出来文字狱这种事,所以暂且放过了张鹤龄。可要是真闹大了,他不介意让张鹤龄明白,住在大理寺监牢是什么滋味。
“请陛下放心,臣这个学说,也是儒家的!”
张鹤龄急忙开口,又严肃的说道:“臣是来献策的,臣苦思冥想,多次前往地方,感受到百姓的艰辛,苦于国库空虚,故而想出一个好办法,特来献给陛下!”
弘治皇帝顿时乐了,笑道:“你能想出什么好办法?不会是让朕去抄家吧?”
下方李东阳也笑道:“不一定,说不定张公子打算捐出所有家财,这样国库就充裕了点。”
刘健摇头道:“张峦家中能有多少钱?要我说啊,干脆让张氏宗族把钱财全捐了,朝廷也送给你们一块匾,让你们能够流芳百世,这买卖划算吧?”
张鹤龄瞪大了眼睛,怒斥道:“放屁,捐了家财,张家的人就全饿死了,哪还有什么百世?”
“哈哈!”
一时间,垂拱殿内响起了快活的笑声。
“笑什么笑,我是来给你们出主意的,如今国库困难,而粮税越来越少,主要原因是以下几点……”
张鹤龄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殿中几人很快就琢磨起来了,看向张鹤龄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张鹤龄的话并不难理解,甚至还很好施行,如岭南本就开发不足,田地肥力不够,所以百姓过得困苦,每年能收上来的税赋也少。
可如果按照张鹤龄的方法做,确实能让粮税增多,而且也会减轻百姓负担。
刘健和李东阳对视一眼,怎么都不相信这是张鹤龄想出来的办法。
看着他们眼中的质疑,张鹤龄大声道:“我向来聪慧,体察民情,后来又创立了学说,这个办法,正是知行合一的体现!”
徐溥低声道:“此计可以施行,应该先在岭南推行,若是没有什么问题,再在全国推广!”
弘治皇帝也笑了起来,看着高大的张鹤龄,不禁越看越满意,这家伙有贤王之资啊,当赏!
“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朕可以满足你!”
“臣想要个人。”
“女人?”弘治皇帝微眯着眼眸。
“不是,是男人。”看着众人那狐疑的脸色,张鹤龄急忙道:“翰林院有个叫杨廷和的,此人不学无术,满口脏话,臣想把他带到身边,好好的教导他。”
弘治皇帝略有诧异,刚想点头同意下来,却见刘健突然道:“慢,老臣听说过此人,胸有大志,做事稳妥,不像张公子说的这样,要不,陛下将此人找来问问?”
“好!”
弘治皇帝点头,太监立刻去了翰林院,约不到半个时辰,杨廷和便跟着太监走了进来,惊讶的打量着周围,拜见了弘治皇帝。
刘健询问道:“杨廷和,你有什么治国良策?”
杨廷和皱眉看了一眼张鹤龄,旋即又讲了一遍粮税改制。
场面忽然有些安静。
纵然是张鹤龄这种厚脸皮的人,此刻也觉得有点尴尬,只能挠头道:“哈哈哈,还真是巧了,没想到我们俩竟然想一块去了!”
徐溥瞪大了双眼,他没有与张鹤龄接触过,就在刚才张鹤龄侃侃而谈时,他还觉得,外界对于张鹤龄的传闻不真嘛,也没这么不堪啊!
可如今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李东阳打量着镇定自若的杨廷和,禀报道:“陛下,此人可以重用,必然是宰辅之才!”
弘治皇帝点点头,又考校了杨廷和几个问题,后者皆是流利的回答上来,这让弘治皇帝眼中的赞赏之色更浓。
笑道:“朕的孩儿快出生了,朕一直想为他找个老师,考虑过宾之(李东阳的字),可宾之性格温和,事务又多,恐怕没时间教导孩子,不知你是否愿意。”
杨廷和十分诧异,看了张鹤龄一眼,才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当了太子太傅,以后可就平步青云了,有朝一日太子登基,自己一跃就能成为帝师……这就是通天大道啊!
弘治皇帝又安抚道:“张鹤龄刚才剽窃你的办法,幸好朕知道张鹤龄的为人,这才没有埋没人才,哈哈,不过你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杨廷和赶忙谢恩。
等张鹤龄离开后,杨廷和急匆匆的追了上去,感激道:“真没想到,张公子竟然帮我说话,要不然,我不知何时才能面见陛下。”
张鹤龄诧异的说道:“你这是羞辱我吗?我分明是抢了你的办法,结果被识破了!”
杨廷和不以为意,笑道:“张公子,您若是想招揽在下,有一千种办法,怎么会用如此拙劣的计谋呢?还不是为了让在下能面见圣上?让您费心了。”
张鹤龄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说道:“好好干吧,今后你就是帝师,我就是国舅,咱俩双剑合璧,天下没有什么能拦住你我,到那个时候,岂不是……”
杨廷和吓了一跳,急忙捂住张鹤龄的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能胡说?
张鹤龄瞪了他一眼,骂骂咧咧道:“岂不是可以一展胸中抱负,让大明变得无比强大?”
“好险,我还以为您要造反呢。”
杨廷和深呼一口气,本着知恩图报的心态,询问道:“公子,您如今被翰林们围攻,用不用我帮您说句话,我也是有些人脉的。”
“不必,他们骂不过王守仁!”张鹤龄淡然开口。
杨廷和提醒道:“有时候,学术之争,会逐渐演变成朝堂之争!”
张鹤龄不以为意,但是,五天后,从南京传来的一封奏章,彻底引爆了舆论!
李梦阳,如今才二十多岁,但是已经在文坛有了响当当的名声,也就是未来大明文坛第一人。他直接写了一封奏章,洋洋洒洒的五千多字,矛头直接对准了皇室外戚,尤其是张鹤龄。
说张鹤龄骄纵犯法,并一一列举了他的罪行,什么招纳无赖、罔利贼民、欺行霸市……几乎所有涉及的恶霸行径都被张鹤龄犯下了。
“公子,公子,您别急啊!”
戚景通抱住张鹤龄,大声劝阻道。
“不要拦我,我要干死他!”张鹤龄恶狠狠的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