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这就是悟道的代价吗?
“叔父,您要走啦?”
张鹤龄欣喜的询问道。
瞧着刘吉审视的目光,张鹤龄急忙改变语气,很是不舍的说道:“叔父啊,我舍不得您啊,您回去之后,要好好保重身体,不能太操劳了。”
“叔父走后,汝闺女吾养之。”
刘吉早就该离开了,奈何,天寒地冻,他年龄又大了,所以在京城中多待了三四个月。
如今已经是弘治五年,春暖花开之际,他便动身返回老家。
“呵,想的挺美。”
刘吉也在叮嘱张鹤龄:“你啊,是个外戚,天然就是站在皇权这一边的,再怎么与朝中大臣来往,他们也不可能信任你。对他们多用点手段,只要皇上向着你,你就不会出事。”
“嗯,叔父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对付朝中大臣。”
刘吉很不放心,他宦海生涯四十余年,所经历了太多风浪,明着的,暗着的,来自政敌的攻击,来自同党的背叛……都让他深知,想要在朝堂上屹立不倒,绝非易事。
“面对官员时,丝毫不能怯弱,时不时的抽打他们,要让他们明白,招惹你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这样你才能安心做自己的事情。”
“嗯,明白了!”
刘吉轻叹了口气,说实在的,与他同朝为官的,包括他的那些同党、好友,如今要么已经致仕,要么就退居二线了。
所以真正让他放心不下的,只有张鹤龄了。
不过张鹤龄这家伙,很显然没认真听话,眼神一直瞅来瞅去的。
“但是!”
刘吉忽然提高了音调,吸引了张鹤龄的注意力,大声道:“皇权保护着你,但是也会害了你!自古伴君如伴虎啊,要想这辈子平安无事,你就必须取得实实在在的功绩!”
刘吉为张鹤龄规划着职业道路:“我看你这人,压根不是读书的材料,指望你著书立传是不成了,治理一方嘛……估计你也没那个才能,出谋划策吧,应该都是歪点子。”
张鹤龄不满的反驳道:“叔父,为何轻视我?”
“不是轻视,是正视。”
刘吉自顾自的说道:“但你也不是毫无优点,就比如说,你很能打……要是上了战场,肯定是一员猛将……北方也不太平啊,听说蒙古蠢蠢欲动,妄图占领河套地区。”
“你啊,未来的功绩就是要立军功了,什么封狼居胥啊,饮马瀚海啊,禅于姑衍啊……只要能来一遍,你这辈子就安然无恙了!”
张鹤龄撇撇嘴,好家伙,这是华夏两千多年的武将最高成就,在你嘴里,怎么变得如此简单,就像是上个茅厕一样。
“你怎么不给我打打气,让我来个张鹤龄下西洋,走打哪,打到哪,哪里就是大明的版图呢?
刘吉笑了出来,摇头道:“其实并没有那么困难,蒙古的小王子连番战败,早已元气大伤,如今只能像个窃贼一样,在边关肆虐,不算什么大患。”
“嗯。”
张鹤龄细细琢磨这件事,不光刘吉提到过,就连英国公张懋也说过,像这种经过土木堡之变的老臣,他们的目光,相较于朝堂上的年轻后生,总归是更长远一些。
蒙古不除,永为祸患。
“我这样一个年轻人,又怎么能执掌兵权呢?”
“霍去病当上冠军侯时,不过二十四岁,你担心什么呢?”刘吉眯着眼,又道:“天津卫城南的第三间草房,住着一人,此人通晓军事,日后你若是上了战场,可以寻求此人帮助。”
“是谁?”
“等你见了,你就明白了。”刘吉打了个哑谜,摆摆手道:“行了,你和老朽聊的够久了,不就想见见姝儿嘛,去见见吧。”
“好嘞!”
张鹤龄的语气立马变得轻快起来。
“公子。”
这句公子与往常不同,从前戚景通等人喊公子时,往往带着尊敬和嬉笑,而这句公子,宛若清泉在山涧流淌,温柔如水。
“姝?”
张鹤龄看着马车前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浅绿色的百褶裙,小蛮腰上束着一条紫色衣带,眼中仿若带着柔水,含笑着看着张鹤龄。
张鹤龄走近些,见刘姝白皙的脸庞,薄施粉黛,樱唇小嘴,大大眼睛不住的闪动。
张鹤龄心中一动,瞥见一旁吃瓜的众人,闷声道:“要不去树林走走?”
刘姝轻笑着点头:“好!”
张鹤龄率先走在前面,挠了挠头,笑着询问道:“近来忙于编纂实录的事情,一直没来得及找你,你近来可好?”
“嗯,尚好。”
刘姝点点头,笑道:“我也听别人提起来你,你莫要与官员们起冲突,我爹常说,一颗老鼠屎不能成事,但是往往能坏事。”
张鹤龄不屑笑了起来:“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蟑螂,妄图阻拦奔走的大象,简直不自量力。”
刘姝点点头,看向张鹤龄,张鹤龄的身材是如此高大,阳光洒在他身上,在地上形成一片阴影。他的眼眸中似乎在燃烧着火焰,根本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我爹致仕后,就帮不了你什么了。以后在朝堂上,若是遇到别人攻讦,不必着急着反击,要考虑对方有什么缺点,等到万无一失时,再出手。”
张鹤龄一把拉住刘姝的手,笑道:“没事,我这一拳下去,就把他们打的够呛!”
刘姝俏脸一红,道:“对了,我做了些吃食,你尝尝看。”
“嗯,好!”
刘姝招招手,便有一个婢女拿来了食盒,打开后,顿时一股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
张鹤龄咽了一口唾沫,忍不住凑了上去。
刘姝美眸眨了眨,轻笑道:“我不会做饭,这是问了家里的厨子,做了好几次才成功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你先尝尝看。”
张鹤龄点点头,急忙从食盒中拿出一只羊腿,然后啃了起来。
刚啃了一口,张鹤龄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刘姝心中一紧,忙问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张鹤龄摇摇头,眼眶顿时红了,说道:“太好吃了,我想起了家乡的味道,记得我小时候,娘亲也是这样烤的羊腿,味道竟然分毫不差。”
刘姝放下了心,把食盒往张鹤龄面前推了推,说道:“那你多吃一些。”
张鹤龄立马摇起了头,看向外面的人群,大声道:“这么好吃的饭菜,应该分享给别人啊,世显,伯安(王守仁的字),你们俩也来吃,都多吃一点。”
“好。”两人顿时乐开了花,走到食盒旁,蹲在地上,迫不及待的端出了饭菜。
结果两人刚吃一口,顿时目瞪口呆。
“怎么?是不是太好吃了?你们都说不出来话了?”
“嗯嗯。”两人急忙摇头,戚景通痛心疾首的说道:“这饭菜实在是太好吃了,我……我也想起来我的娘亲,她早早地就过世了,我……我真是不忍多吃啊!”
“犹记得我五岁那年,因为顽皮,偷吃了人家种的桑葚,被狠狠地打了一顿,我母亲就是用这样的饭菜,来安慰我幼小的心灵啊!”
“伯安,你多吃一些。”
王守仁顿时傻眼了,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叹口气道:“我也想起了……”
张鹤龄和戚景通立马瞪起了眼。
“我觉得,姑娘做的饭菜真好吃!”
“那你们多吃些!”
“放心好了,我们会把饭菜消灭干净的!”张鹤龄打了包票,领着二人狼吞虎咽吃了起来,没过一会儿,就把饭菜全吃完了。
刘姝眼眸眯成了月牙,询问道:“我做的饭菜真好吃吗?”
张鹤龄拍着肚子,大声道:“特别好吃,姝啊,我不是夸你啊,老实说,宫里的御厨做的饭菜,我也吃过几次,吃起来,那味道跟你就没法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戚景通急忙道:“御厨给姑娘提鞋都不配!”
王守仁深以为是的点点头道:“我从小到大,走南闯北,从未吃过这样的饭菜,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啊……”
“那我以后天天给你送饭好不好?”
张鹤龄一愣,急忙道:“好啊,再好不过了。”
旋即刘姝摇摇头,解释道:“我爹致仕回老家后,我仍然住在京城,我爹打算把我安排到万隆府上居住,你若是……若是想我,可以去万府找我。”
“为何不住在我张府?”张鹤龄顿时询问道。
刘姝俏脸一红,低下了头。
“公子,胡说什么呢?你们俩还没婚配的,又不急于这一时。”
张鹤龄又和刘姝说了几句话,不过并没说太久,就被刘吉给打断了,他领着刘姝离开了,按照安排,刘姝要送到港口,才能回来。
等人走光了,张鹤龄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瞪眼询问道:“水呢?水呢?你们谁带水了?”
戚景通哭丧着脸,摊手道:“只是出个门,谁会想起来带水呢?公子,你也真是的,非要把食盒里的饭菜全都吃光。”
“人家好不容易做的,如果不吃光,事后让姝儿知道饭菜难吃,不是打击她吗?”
王守仁再也忍受不住,一手扶着树,一手往嘴里面怼,试图把饭菜全都给吐出来。
这就是悟道的代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