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此生唯一的表白
倒时差太折磨人,他回到耿园时困倦着清醒,不到黑夜实在睡不着,干脆帮瑄叔翻整花园。
已经要入夏了,五月近在咫尺。
紫斑风铃草这种不耐热的植物到了夏天只能养在阴凉的地下室里。
“好可惜,春天开得好时又忘了让阿婼过来看我养的花。”
只能等到深秋或者下一年春天了。
不过那个时候他们都已经是大学生了。
瑄叔看着他打哈欠,过来帮他除草。
[既然,这么累,干嘛还要去,学校一趟?反正已经,要放学了]
许一风抿唇,“不去学校一趟哪里收得到礼物?我今天收到礼物了呢。”
瑄叔以为是同学送的那个面试合格的礼物,于是又问[真的,不去,普林斯顿念书了吗?]
许一风点点头,“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非它不可。”
[那,那你要去哪个学校?]
“等报志愿的时候再说吧。”
许一风迫不及待想收拾完小花园就去洗澡,然后躺在空调房里郑重打开那份礼物。
是夜,月色清凉,空调嘶嘶放着冷气,塑料拼图凉席上,少年盘腿坐着屏住呼吸打开礼物盒。
是个漂亮的相框,透过微微反光的玻璃,那张他们在烟花之下的合照被漂亮封存。
许一风指尖轻轻触摸照片上少女的笑靥,唇角扬起深深的笑容。
他那晚对着烟花偷偷许的愿望太简单了,他有点后悔,想穿越回去换一个。
这愿望该死的普通无奇,对于别的校园情侣来说可能是一个学霸一个学渣相隔的数百来分,可能是逾越不了的分数鸿沟,可对他们来说,林婼想去哪个学校,他都有绝对的把握拿到和她一样的录取通知书。
早知道换成更直接的目的了,和她在一起,像情侣那样在一起,从校服到婚纱的那样在一起。
无论以后还有什么阻碍……
也都要在一起。
曾经刚满十八岁的许一风,在即将去夏的夜色里暗暗下定了一个不辞路远的决心。
“喂,阿婼,礼物收到了,我很喜欢,谢谢。”
专属电话铃响起时,许一风迅速接了。
他平躺下,凉意从后背席卷而上。
“你看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声音里带着强忍激动的忐忑。
“看了,怎么了?”
“你……”
大家收到这种礼物是会打开看的吧?
林婼又暗示,“你看看后边呢。”
许一风把相框翻过来,看到了后面的日期,勾唇一笑,“看到啦。”
看到个屁。
林婼有点想翻白眼。
“对了,幸好我之前劝楚楠楠去了清华大学,哈哈哈,我,我就是,刚刚吃了个小蛋糕,是蓝莓味道的,感觉还挺好吃的,我明天给你带一块?哦哦,对了,你不爱吃甜的,嗐,但是尝一口,这个蛋糕也不是很甜……额,我作业还没写完,不过没事,是化学啦,反正你是化学课代表,我不写了……”
许一风听着她驴头不对马嘴碎碎念了半天,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嗯,那你语文也别写了,反正赵星斗是语文课代表。”
他快要睡着的声音听起来温柔,掌心里泛出了汗,林婼咽了咽口水,心脏像是经过电流,酥酥麻麻。
“可,可是,赵星斗又不是你,万一他还要威胁我怎么办?”
“那我就去检查他化学作业。”
“噗……”
林婼有点忍不住笑,慌乱组织语言,“你,我发现你还挺以公谋私的。”
“哦?那你要举报我吗?”
许一风无意识松开了手机,枕着枕头意识开始模糊,指尖停在相框上。
林婼愣了愣,扬起唇角,“其实化学老师人挺好的,知道大家都不写化学作业,也从来不发火,而且,而且他老是爱开玩笑,他还说我们俩,说我们俩在谈恋爱。”
已经快要进入睡眠状态,许一风只听见她好像在说化学老师人挺好,林婼很闲的时候就喜欢跟他碎碎念各种事情,许一风早就习惯了,于是本能地“嗯”了声,然后彻底睡着了。
脑子嗡的一声有些宕机,林婼沉默了半晌。
他们俩都成长在严苛教育之下,条条框框背负太多,似乎对让别人误会情侣这件事,都有一种怕那层窗户纸捅破的不自然感,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林婼翻个白眼,怼回去一句你瞎啊来回应。
怕许一风被别人误会,也怕听见许一风亲口否定她心里那份希望。
她几乎从来不会主动提,可许一风却“嗯”了一声。
心里仿佛有什么歌曲终于进入高潮,林婼握紧手机,那边没有动静,她也半晌回不过神来。
突然,她张了张口,忍不住有句话脱口而出。
“许一风,我喜欢你唉,那晚的英文是我爱你的意思,你……我想了很久,我把打印好的pdf夹在相框后面了,你打开看看好不好?”
落地窗外漫天星芒,她声音发颤,像星星落下的一点点晶莹齑粉。
慌张挂断电话后,林婼不想给许一风反应时间,也不想听见他回应什么。
她像个装勇士的胆小鬼,仅做到这里就像猫爪碰了火似的闪退回来,连失败成功都不敢再过问。
林婼干脆把手机关机,没有心思再干任何别的事,脑子把这两年的光阴事无巨细闪回千遍,两个小时后开始冥思苦想许一风会反应什么,今晚注定不眠夜。
有些回忆温柔的在记忆里凝结成琥珀,后来那五年,许一风只偷偷回忆了五次,在每个新年。
金芒亮的如同白昼,把人的表情眼神也都照得无处遁形。
许一风抱着手臂去看漫天火树银花,风把他额前发丝扬起,他忽然勾唇一笑。
“这个气氛适合表白。”
烟花怦然盛开,在少年的浅瞳里映出鎏金颜色。
林婼愣神一瞬,心头血忽然凝固继而变得灼热滚烫,血液以心脏为泵把热意漫延到四肢百骸。
少女身形陡然一晃,在松软沙滩上差点站不住。
林婼目光望向许一风,“考考你这么多天英语有没有退步。”
“喂,干嘛要考我?”
好心给人放烟花,报酬总不能是考试吧?
许一风有点无奈地笑着。
“and the sunlight clasps the earth,and the moonbeams kiss the sea;what are all these kissings worth,if thou kiss not me”
一句英文已经传入耳中,阿婼的发音很英式浪漫,和他学的美式散漫还特别不同,应该是诗歌,因为他听出来美丽和谐的韵脚。
但很遗憾许一风没听懂,也没实时翻译的能力,林婼说得太快了。
“什么意思?”
林婼很满意他没听懂,于是故意道,“菜就回去多学。”
许一风:“……”
“那我也送你一句话好喽,”许一风抱着手臂,说了句阿拉伯语,“ ”
“嗯?啊?什么鬼?”
林婼懵了,瞪着他,“你最好不是欺负我听不懂就说了什么骂我的话,我回去请阿语翻译。”
如果在她说出一句英文表白诗歌后,许一风用阿拉伯语骂她,那他就死定了。
“那你最好能记住。”
“笨蛋,我当然能记住!”
林婼朝他比了个中指。
是雪莱的《爱的哲学》
日光亲吻地球,月光亲吻海洋;
但这些亲吻又有何用,如果你亲吻的不是我。
我想和你十指相扣,一生永远。
把那句英文诗歌用绿色珠光笔抄写在她熬夜整理出来的院校选择pdf上,附上翻译,小心翼翼夹在相框后面。
这是她此生唯一的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