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晚安同盟
窗影日光下，她鸦黑色眼睫颤得很快。
明明昭然若揭的谜底，林婼还是决心掩饰到最后，“也是，也不是，哎呀，都说了是因为我朋友在艺术班啦……”
上课铃声像是为她解围似的响起，可偏偏第一节课是自由阅读课。
赵星斗迟到惯犯，做贼似的溜到座位上，看到她手里的表格，好奇地凑过去。
“咦，这是什么？”
许一风抬手挡在林婼身前。
“没什么。”
林婼抬头看这个很活泼的同桌，然后声东击西地递给他同样的空白表格，眼神坚定得要入党。
“给，填一份，了解下新同学的基本情况以推测是否有深入交往的必要。”
赵星斗: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深入交往阿巴阿巴。
交往！
啊？交往？
赵星斗受宠若惊地接过表格，还没来得及看，有只手不动声色地捏住表格一角，然后抽回来，随手折了几下收回去。
“自由阅读课不允许做与课堂无关的事。”
赵星斗:“……”
“我说完就安静行不行？”
许一风眉梢微扬，毫不留情地在课堂公示本上记下赵星斗的名字。
好巧不巧，许一风是纪律委员。
为了让新同学快速适应班级，孟婉秋会给每一个新转来的同学一个班级职位。
比如林婼是拉拉队队长。
虽然不知道被记在课堂公示本上会有什么后果，但林婼还是小声询问许一风。
“可我想偷偷喝瓶酸奶，也不行吗？”
许一风抬眸，随手翻了翻课堂公示本，“没事，你喝。”
他是个很不称职的纪律委员，除了刚刚记了赵星斗一笔，从来没管过什么，本子大片大片空白着。
林婼掏出酸奶，“你管别人不管我吗？”
懒得说他单纯就是想让赵星斗安静会，许一风饶有兴味逗她，“因为你是我的战时同盟啊……”
林婼捧着酸奶，不由指尖微顿。
少年琥珀色的眸子动了动，背对着光，暗色流涌，他凑近，声音很低，“对了，我只接受两个人的同盟哦，你说了，只能我们两个玩的好。”
他尾音托得长了些，入耳有酥酥麻麻的感觉。
酸奶咽在喉咙里，明明冰凉，可她头里却泛着滚烫。
看来许一风还真的挺把这个战时同盟当回事的。
他怎么比自己还中二？
果然，没有被那群teenager污染的小孩就是比较纯洁。
她记得在过往上学经历那栏，许一风写自己小学和中学都在一个圣教院校度过大部分时间。
“你昨晚有收到什么奇怪的电话或者电信吗？”
许一风摇头。
鉴于他的纯洁性，林婼又想起林珍熙那番话，于是一本正经地教育他，“现在不仅渣男多，渣女也多，尤其这种开放式中学，你千万铭记，那种想跟你谈恋爱的，嘴上说有多喜欢你的，都是图新鲜，你谨记封心锁爱，好好学习！”
她跟修道院里神神叨叨的牧师一样，那句封心锁爱说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初高中都在圣教院校度过呢。
许一风侧头看她。
少女一本正经的模样，像动画片里的卡通猫咪。
可爱。
心里笑了下，许一风淡淡开口，“那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该怎么办？”
心口突然堵上了什么东西。
林婼滞住，然后掩饰掉所有的异样，安之若素，“说了让你封心锁爱，跟你讲了，这里没好人，说喜欢你的、想跟你恋爱的都是图新鲜……”
前桌赵星斗听见了，忍不住哭兮兮地扭头过来，“那能不能给我新鲜一下？怎么就没人图我新鲜？”
林婼:“……”
“你闪开。”
深呼一口气把赵星斗连人带座椅转回去，林婼决心把教育做到底，“许一风，你别学他听见没？我们战时同盟再加一条，为了保持我们一心学习的优秀品质，我们俩高中，谁都不准谈恋爱！”
夜深露重。
秋寒在夜色中才悄然萌生。
睡前放音乐的习惯自她去九十六中时就彻底消失，她最近睡眠确实很好，只是睡前辗转在脑海里的全都是许一风了。
窗外月色清凉如水，像清冷的少年。
林婼抱着玩偶，侧颜映着微弱灯光。
已经快十点了，她却还是睡不着。
许一风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什么意思？
少女眉头紧紧蹙着，心里焦躁以至于又重新捞起手机。
点开许一风的联系电话，她神使鬼差地点了进去。
随着铃声响起，她吓得直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然后飞快挂断电话。
大脑乱成一团，她索性赤脚下楼到园子里的秋千上解闷，灯笼石桌上还放着白日里的鸡尾酒，林婼捧起来喝了一大口。
她没想到电话却被拨打回来。
手机仿佛变成了烫手山芋，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屏息凝神后，她接了电话，声音软了些，“喂？”
“喂，怎么了？”
那头少年的声音清冷而有磁性，似乎是躺在床上了，略带了些鼻音。
“没，没怎么，不小心按到了。”
“怎么还不睡？”
许一风通着电话，眸子已经闭上了，自从离开九十六中后，他睡的格外早了些。
“哦，我，就是，就是有点睡不着，有点担心你……”
许一风睁开眼，“担心我？”
林婼点点头，“对，怕你误入歧途。”
许一风无奈地笑了下，“我对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都很清晰，就算是错的路，走一走，也总有它的道理。”
“你……”
林婼纤长的眼睫轻轻颤抖，静坐在花卉满丛的秋千上，忽然不懂自己想要什么，又该做什么了。
“阿婼。”
也许是她顿的时间太久了，许一风忽然开口唤她。
林婼啊了声，呆呆的，把手机握的紧了些听他讲话。
“其实自从九十六中遇见你，我总觉得你变了很多，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还是我以前就不太了解你，总觉得现在的你变得很不开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躺在床上，疲倦中半梦半醒的状态让他没了很多界限感，许一风说了他平日里不太会开口的话。
“所以啊，林婼，你以后可不可以多开心点，就像最近，如果不开心了就告诉我，我在你身边……”
花丛中静悄悄，林婼勾唇笑了下，一串泪珠无声滑落下去。
“好啊。”
她扬唇，笑嘻嘻歪头，“我的战时同盟？”
“晚安，同盟。”
后来直到临近高三毕业，许一风写给林婼的毕业赠言都只有晚安这两个字。
许一风把所有的爱意都藏在了晚安里，他这一生里就只和林婼说过晚安，可惜这二字太过单薄，藏不了他漫长时光里的暗恋。
他明明有很多机会把我喜欢你宣之于口。
电话挂断后，林婼并不觉得冷，只觉风吹得人倏然通透起来。
她终于看明了自己这颗心。
这颗心勇敢地对她自己说，林婼喜欢许一风……
半个月后，秋季运动会拉开帷幕。
作为拉拉队队长的林婼同学有点应付不过来，幸好班里人都习惯了孟婉秋这种班委改届很快的方式，她们有她们的一套流程。
田径赛最先开始。
林婼做了个巨大的牌子，当然是家里女佣的功劳，但作为一个严谨的配色选手，少女自信满满地把牌子举得高高的立在操场上。
许一风毫无疑问是冠军。
可人群里却有比她还狂热的粉丝。
赛场上，少年一马当先，没了平日里的内敛清冷，他像敏捷的豹子，逆风遥遥领先，风吹起他额前碎发，他俊逸的容颜露出，漂亮的不像话。
金牌不如他更耀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许一风！好帅！”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高二九班许一风！”
“我的天，怎么可以有人成绩那么好的同时还那么帅！我去要微信不会被拒绝吧？”
“应该不会吧，一个学校呢。”
她们尖叫的声音激动兴奋，林婼看过去，瞥见她们手里拿着的庆祝蛋糕和精致漂亮的信封。
她就说许一风这样的，要是一个学校，高低得让人暗恋三四年下不来。
幸好他不是在文艺演出上拉小提琴……
林婼笑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失落下去，她们手里的蝴蝶蛋糕那么漂亮，精致的信封里怕是情书。
而她手里空空的，确实不是个合格的拉拉队队长。
扭头悄悄退出去，坐在那棵巨大的香樟树下，清风迎面拂来，天上艳阳斑驳洒落，运动场上那么热闹，隐约让人以为还是盛夏。
她看见许一风领奖，看见他被那几个女生围住要联系方式，看见那个递情书的漂亮女生羞红了脸。
“哼。”
林婼背过身去，闷闷不乐地踢开脚边石子，“招蜂引蝶……”
从操场穿过大草坪到那棵参天芳樟的路不远，许一风透过人潮目光不停地找林婼的身影。
“同学，你好厉害，跑的真快。”
一群女孩子上前把他围住。
许一风礼貌性地点头，“谢谢。”
“可以加个vx吗？喏，这是给你的礼物。”
女孩子脸颊红红的。
许一风对这种事情心知肚明，很有边界感地摇头，“抱歉，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我在追她。”
“啊？抱歉抱歉……”
几个女生连忙尴尬地跑开。
他擦了擦汗，确保身上没有很大汗味的时候，慢慢到林婼身后。
不知道她在嘀嘀咕咕什么。
林婼越想越生气，脑子里自动脑补他加个别人的联系方式的场景，于是愤愤然咬牙切齿，“笨蛋许一风！”
许一风:“？？？”
“喂。”
林婼神经刹那间绷直，她回头，诧异，“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
许一风居高临下看着她，伸手把奖牌递给她，“你很不称职呢。”
“我怎么不称职了？”林婼起身，皱着鼻子像个机械玩偶似的一字一顿反问，“你没看到我做的那个大牌子吗？没人比我做拉拉队队长更称职的了！”
“可我说的是战时同盟。”
许一风勾唇，胳膊上流畅的肌肉线条在日光下结实漂亮。
“同盟怎么了？你不是在和别的朋友讲话吗？我过去多不好啊。”
林婼抱着手臂下颌微抬，很傲娇地模样。
“我不认识她们，我说我要好好学习，她们就走了。”
哦？
林婼眉梢微扬，一丝窃喜飘出来，“哦，那还不错……”
“噗。”
许一风低头笑了，被她这副傲娇又不承认的模样逗笑。
“你在生气？”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林婼摊摊手，心跳却乱了，她只得往教学楼走，许一风抱着手臂慢悠悠跟在她身后，唇角挂着笑。
“那你骂我干嘛？”
“我想，管得着吗你？”
反正她最擅长的事就是耍大小姐脾气。
许一风点头，尾音拖长，“好——”
天宁是无尽夏。
上周的时候又重新调整个座位，因为孟婉秋觉得长时间坐一个位置对视力会有影响，于是就把左右对调了一下。
于是林婼和许一风的位置从后排靠窗变成了走廊靠窗，许一风是靠窗的位置。
这样的最直接后果就是人来人往，别的班就都知道了九班有个清冷系帅哥，还有一个长相气质堪比文艺明星的白月光美女。
运动会期间，班里没几个人。
许一风率先回班级坐着，马不停蹄地开始整理他的英语错题集。
林婼则因为林瑜琛路过天宁特意来看她，刚到教学楼就被孟婉秋带走了。
教室静悄悄的，玻璃窗咚咚两声响。
许一风侧头看去。
窗外男生长的端正乖巧，漂亮的丹凤眼给人一种神秘高贵之感，他手里捧着一大束昂贵的瓶子草插花。
“你好，请问你旁边是林婼同学的座位吧？”
许一风点头，“是。”
“高三六班宋子澄，这是送给林婼学妹的花，还有这封信和礼物，麻烦你帮我放到她位置上。”
许一风眉头抬了抬，伸手接过。
宋子澄唇角扬起，很满意这个听话又话少的同桌，他对林婼的家世很清楚，所以很有自信地排除掉很多竞争对手。
“同学，我们加个v吧？麻烦你告诉我下学妹的反应好吗？”
宋子澄晃了晃手机，很绅士风度地开口，同时把几张钞票递过去。
许一风脸上不辨喜怒，修长指骨把钱原封不动的递回去后，扬唇道，“不必，很乐意帮你。”
“那拜托了。”
越摸十来分钟，林婼回来，进教室就看见许一风座位上放了很惹眼的花束和礼物。
少女心里咯噔一下。
他收了？
不会是那些人放下就走了？
可真不礼貌呢……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许一风该不会沦陷吧？
书上说的不错，果然死缠烂打是对付高冷男最有效的方法。
林婼咬唇，盯着那信封忽然开始很慌。
许一风会不会先喜欢上别人？然后高中就先和别人谈一段爱的死去活来的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