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爱人不沉溺
林婼抿了下嘴唇,抬头问,“你要离开?”
窗外绒雪簌簌,街头有风中也弹着吉他的艺人,吉他上像铺了层霜,万物洁白的时刻,更衬得青年眼眶发红。
“阿婼,我们经历过那么多,如果你有危险那刻,我死都不会怕,可我觉得,爱一个人不该把自己溺入水中,哪怕我再爱,我也该有自己的尊严和生活,因为想要一份爱,就把自己置身海底,也迟早会拉另一个人沉溺。”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指骨轻轻拨开少女额前的碎发,音色平静,“从前的我,总是因为很多事自卑,是你告诉我、教会我,让我觉得我原来是那么值得的人,让我觉得未来可以是团圆美满的。”
许一风低头笑了下,不知道林婼会不会觉得他说这些过于煽情,他转头去看林婼神色,正对上眼眸。
像月虹。
“阿婼,再爱一个人,也该要好好珍惜自己啊……”
眼泪忽然像断了线的珠子碎裂而出,他别过头,假装赏雪。
“对不起。”
林婼望着他,“我还有好多好多事要做,好多好多会完完全全打破你平静生活的事,我要打官司,要胜诉,要接过家业,要照顾好外公……”
还想要好好去爱你。
许一风低头笑笑,“说来我们也可笑,无论五年前,还是现在,都有离奇的重逢和没法在一起的理由。”
夜色宁静,马路上铺了厚厚一层雪,范特西街道无需灯火也明亮的像通往城堡的明路。
她今夜难得睡得沉稳又早,许一风看着她睡着后,轻轻吻了吻少女侧颜。
行李被匆匆忙忙收拾好,许一风叹息后,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带上那个尘封许久的相框。
“阿婼,好好休息,我回趟国。”
他这学上的全年无休,被导师随叫随到,难得请一次假,审批倒也顺利,何况是年底。
该回去看看瑄叔和奶奶了。
奶奶睡在陌生的陵园里,不知道会不会很想他。
机场待机又是漫长的时刻,青年静不下心看文献了,手机上没有她的消息。
许一风勾唇,笑话自己开始既要又要的心理,不告而别想要静静的人是他,期待着对方爱意的人也是他。
入神时,手机突然弹出来提示音。
许一风连忙去看,呼吸不由屏住了。
不是她。
[我跟林婼认识五年多了,室友兼闺蜜,追她的人巨多,但她谁都看不上。]
[你小子,有两把刷子哈]
许一风面无表情地看消息,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加了她的朋友。
无聊心驱使他回复了句话,[刚被甩,不用夸了]
“啊?”
温甜愣住,扭头呆滞地和许嘉怀说,“哥哥,我磕的cp没塌,但是上午的那个男孩子确实有点可怜。”
若若果然还是爱当年的橘子海同桌,她嗑的cp没塌,但是这个男孩子怎么回事?不会是被当成了替身,然后又觉得不爱就立刻分了吧?
温甜抱着手机,顿时同情心泛滥。
[果然,你别太伤心,若若有一个忘不了的初恋男友,她对谁都这样,别伤心,你很好,唉,爱若若没结果的,不是你不好,换一个人喜欢吧]
消息发出去之后,温甜觉得有些尴尬。
那头又回复,[忘不了的初恋男友?]
秉承着安慰人的原则,温甜深呼一口气,[对,不怪你的,他们是高中同学,他为她高速路上拦车抢救,她为他费尽心思转学,互相都挺喜欢的,但是后来因为遇到了好多事,我不太方便讲,但是那个男生为了救她差点死掉,搁谁谁都忘不了。]
[所以你别觉得自己不好,也别怪若若,唉]
许一风眉心微蹙,[你怎么知道她忘不了?]
温甜鼓着腮帮子想了想,[女孩子嘛,都喜欢彻夜闲聊,若若话很少很少的,但是她和我聊过她当年的事,她家多的是矿,但是她抱着的那个加菲猫玩偶,四年都没换过]
[哦对了,那个男生应该很喜欢气象学之类的,若若后来也很喜欢观云,她有一个很厚很厚的本子,记录她每一次观云的照片和形成原理之类的,总之,都和那个男生有关,否则那么多人追她,她怎么可能五年都没谈?]
许一风指尖顿住,半晌又回复,[你知道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吗?]
温甜心中警铃大作,[我和你说了这么多,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执着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若若不告诉别人名字的,但是我能从她对他的称呼中感受出来,她很爱很爱,爱了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你确定?]
许一风自嘲一笑,觉得应该把这个故事补完整,是谁最爱不告而别。
[对,确定,我想,橘子海同桌这个称呼,应该很多爱吧。]
手机被他僵硬的握在手里,青年在人潮如织的机场里静默成雕塑。
[他叫许一风]
半晌,温甜终于收到回复。
[嗯?她告诉你了?]
原来林婼告诉过他,温甜终于减轻了一点负罪感。
[不是,我叫许一风]
对话终于结束,许一风这个名字的主人失神地往登机口去走。
心脏在胸腔里怦然,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短短一周之内发生的事。
圣诞老人赐给他的礼物太过不可思议,让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生怕梦一醒,原来根本就不存在雪中的重逢。
飞机划过碧空,祖国的领土是晴日。
瑄叔这几年活的像出了家,不爱和人打交道,就连他也鲜少收到瑄叔的来信。
奶奶走后,耿园更静谧了。
“瑄叔,我见到阿婼了。”
他竟忘了打手语,瑄叔看着他愣了愣,似乎是读懂了他的意思。
[见到,谁了?]
许一风笑着摇摇头,[我说我想您了]
瑄叔笑起来,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我年前见林婼了,她来找我,门前等了好久,她说她想去找你,问我会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
许一风一下子呆在原地。
瑄叔又比划着:[我告诉她,打扰不打扰,都比不上再好好见一次重要,哪怕是真的好好告别,总比都有心结来的要好。]
“哈哈哈,好好好,您是哲学家。”
许一风忍不住调侃,又从他手里拿过行李箱,上二楼。
瑄叔摇着头,[我帮你]
[不用]
许一风比了个不需要的姿势,拉扯中,青苔一滑,瑄叔差点趔趄过去。
行李箱从手中滑落,哐当一声从台阶上摔下去。
“瑄叔,您看您,不准拿这些重物了,我给您找个疗养院,您回头住进去,就听我的。”
扶好瑄叔后,他连忙打开行李箱,刚才听见行李箱里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开箱一看,是那个相框,玻璃似乎是撞到什么尖锐物体,碎纹沿着中心往旁边蔓延,青春岁月里的笑容也被碎玻璃遮掩,好像昭示着他们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瑄叔看过去,自责地捧起碎片。
“别动,小心扎手。”
许一风小心翼翼拿起相框,抖落碎玻璃时,突然发现这里面似乎夹着一叠厚纸。
他疑惑拆开,那被折叠的a4早就有些潮湿发黄了。
许一风此时此刻和当年一样都没有意识到这是有人最郑重热烈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