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范特西街道
气象预报说新泽西州会在这个冬季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雪。
但是新泽西州的天气预报向来夸大其实，青年仍旧专心在课题组的报告上，过几天他将前往加州跟随教授实地考察云组的转变，只是屏幕上反反复复出现暴雪预警时，许一风还是皱起了眉头。
实地考察至少要半个月。
师兄打开电话时，许一风正盯着阳台上的五彩斑斓的那些颜色看。
在新泽西州的冬季，少有人养花养得像他这样好，日光一照，那么茂盛蓬勃。
“喂，xu，我们得提前一周去了，加州那边的实验员年后有事要忙，我们全部的行程要推前一周，你没有问题吧？”
许一风眯了眯眼，“没问题。”
“今年回国吗？如果你要回国，可以直接搭教授的私人飞机哦，他也要去港宜。”
脑海里断断续续又浮现去年冬日回港宜的碎片，许一风摇头，“不回去。”
“师兄，”青年慢慢走到阳台，低头看向精心侍弄的风铃草，“我记得你认识很多租房中介，帮我把一楼卧室租出去吧。”
那头同课题组的华人师兄追问，“怎么突然要租出去啊？你缺钱了？”
“不是，是我养了很多花，听说有暴雪，我离开太久，花就死掉了。”
“行，我帮你去联系。”
许一风道谢，“谢谢师兄，最好是本校的，同性，暴雪来临之前帮我把花搬进去，定期浇水就好。”
“怎么一定要是同性啊？给你找个漂亮女生都不行？”
“同性，谢谢。”
许一风再次强调。
师兄又打趣，“那gay行不行？你说的同性哦。”
许一风:“……”
电话挂断后，青年剪掉紫斑风铃草生得过大的花枝，以防这种顽强的宿根生植物会慢慢霸占掉整个阳台。
二楼卧室前，他的行李早就整理完成，天蓝仪和长焦镜头都被泡沫箱稳妥地包裹住，许一风最后查看是否证件和高地防护设备都齐全，检查的时候，冷不防在行李箱的夹层里看到那个相框。
青年愣了片刻，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地把放着和某人合照的相框放到抽屉里。
电话又响起时，许一风看到了一个五年都没有再联系过的人。
“喂。”
向来内敛稳重的人，声音冷漠到带了很多负面情绪。
“许一风，林婼呢？”
“阿姨打错人了吧？”
“她不见了！你告诉我她是不是去找你了？”秦冠英的声音带着失控的焦躁。
许一风深呼一口气，“我向你保证，我从来没有联系过她，她也不在我这里，还有，我不希望我的生活总是被打扰。”
电话沉默了半晌，秦冠英终于缓缓开口，“我不会再找她，也会停掉她所有的卡，如果她联系你了，转告她一声，人贵在自知之明。”
“嘟嘟”两声，电话被无情挂断，许一风喉结突起，心头忍不住发紧。
他烦躁不安地踱步出了卧室，那个去年跨年夜次日在医院留到的电话还是被他拨打出去。
竟然被接通了。
“喂，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个陌生的女人，不是林婼，许一风愣了愣，心脏猛地发紧。
“你好，这是好像是林小姐的手机号，我找她。”
“哦哦哦，请问是许先生吗？我是若若的朋友，她这个号码不用了，但是她叮嘱过我，如果有人给她打电话，就转告一下她的新号码。”
“不必，她还活着就好。”
那头温甜愣了愣，小心问，“请问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也很久很久没有联系她了。”
许一风眉心紧蹙着，刚刚松懈的神经又再次紧绷起来，“稍后请您发给我，多谢。”
又是一通电话播出去后，许一风暗自咒骂自己爱多管闲事。
“喂？”
熟悉声音响起那刻，青年紧握的五指慢慢松开，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喂，我是许一风。”
那头沉默良久，半晌“哦”了一声。
许一风气笑了，“活着就好，挂了。”
还没来得及挂，被林婼抢先一句，“你在关心我？”
许一风顿了顿，“想多了，刚刚秦阿姨给我打电话问你在哪。”
“……对不起。”
“你在哪？”
“无可奉告。”
青年冷笑片刻，心里默念这个无可奉告的分量，“好，她让我转告，你的卡都被停了。”
“那你要借钱给我吗？”
许一风:“……”
人被无语到一定程度是会笑出来的，“我们的关系似乎没有到可以相互借钱的那个地步。”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许一风沉默半晌又低声道，“如果真的需要，把你的卡号给我。”
“真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不敢置信，林婼抿唇，然后真的把卡号发了过去。
“好。”
到了晚上的时候，林婼才注意到在通完电话的半个小时后，她的账号收到了一笔价值不菲的美金。
有种能轻易诈骗到许一风的感觉。
通往新泽西州的汽车在路上缓缓而行，今日阳光晴朗，并没有冬日的严寒。以至于晚上的月亮也明朗漂亮，林婼又把额头贴在窗玻璃上盯着窗外飞速流逝的光景。
开车载她的女人伸手避来一瓶水，“是不是晕车了啊？你还好吧？”
林婼摇摇头，“就是坐太久了有点闷。”
楚楠楠关切地向后视镜看了眼她略带苍白的脸，“是不是低血糖了？要不我停下来你休息一下？”
“不用，我就是……忽然想到从前，就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林婼扯开嘴角笑了笑，不知道自己说这种话是不是略带矫情。
楚楠楠抿唇，“想起什么来了？”
见对方没有不感兴趣，林婼这才接过话，“嗯……想起来高中那学期去九十六中的时候，也是坐了很久很久的车，太闷了，就贴着窗一直看路边的景色，没想到再往前走会遇见……”
她止住话题，“有三明治吗？好饿。”
“有巧克力。”
楚楠楠递给她几块巧克力，“哈哈哈，是啊，过了好久好久了，我也想不到往前走都会遇见什么，计划赶不上变化啊，就像我都没有想到今天能在机场遇见你。”
林婼笑了一下，“对了，你怎么也来美国了？”
“嗐，我当时高考没发挥好，去清华考不到自己喜欢的专业，就去了天宁大学，后来读研去了斯托克顿大学。”
林婼愣了愣，“所以天宁大学感受怎么样？我其实，当年也想去天宁大学的。”
“嗐，家门口大学没什么感受，不过天宁嘛，绿化很好，一年四季都绿油油的，我记得你说过很喜欢绿芳樟唉，而且天宁大学很松弛的感觉哈哈哈。”
林婼从后视镜和她对视，多年未见，楚楠楠变黑了点，但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她的眼神明亮自信。
察觉到对视，楚楠楠又笑了笑，“九十六中被改造成养老院了。”
“啊？哦哦。”
“你呢？你后来去哪里了？”
“呃……”林婼不知道该怎么答，“我在港宜读的。”
“来新泽西州读研啊？”
“不是，读本。”
“嗯？”
林婼抿唇，“对，读本，等研究生就回天宁大学读。”
楚楠楠一脸问号，“好吧，你这规划……”
乱得跟她的论文似的。
林婼忽然起了兴趣，“你怎么不问问许一风。”
“嗯？”
汽车在坡路颠簸一荡，楚楠楠忘了在开车，愕然扭头，“啊？他……他不是……”
半晌，她笑了笑，深呼一口气，“他不是去普林斯顿吗？天宁外国语的大学霸啦，那么有名，随便一问都知道他去哪里了，倒是你，这么久都没个消息。”
林婼歪头，“我这几年浑浑噩噩的，怕让你们知道再笑话我。”
“噗哈哈哈，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巧克力包装被她撕开，甜味慢慢在口中溢开，林婼耸耸肩，“要开始新生活了唉，还是变变吧……”
“哈哈哈好，对了，你住哪里？”
“呃，还不确定？我其实……有点，想住普林斯顿附近的范特西街道那里。”
“对对对，那个房东确实是华人，对，原来你们认识啊，要不您征得一下许先生的同意吧？他的租房要求是只能租给男士。”
林婼抿唇，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瓷盏碰撞玻璃发出一声脆响，“安排我住进去，我给你十倍费用，会不会赶我出去，是我的事。”
半个小时后，工人把行李整整齐齐搬到了范特西五号。
“房东的要求就是在暴雪之前帮他把花搬进温室里，平时没事儿帮忙浇浇水什么的。”
“好，我会的。”
房间门被推开，她放下手机，仔仔细细环顾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