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相思
又归南山,提袍抱逐阶而上偶然瞥见银杏林黄扇满地落,不由敛足注视片刻忽闪现至银杏枝上,扶树眺望远方。
七十里外已无故山,何必触景生情又念。
此刻,谁也不知白清心中所想,云淡依旧,叶落无声。
那一日,白清坐在银杏林中,持笔在银杏叶上写了一句又一句。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江水仅有百里长,离散别意却无限。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吾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吾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秋日冗长,我在等你。”
思念无期,重逢未有时。
“逢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他想刻一只青鸾。青弯传信,永不失联。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究竟爱不爱,他还是不知。
“月色难逢,云彩易散。”
“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
冬是一切的结束,春是冬夏两者之间的联系,唯秋渗透入每一个季节中。
可在南山,白清好似只存在秋时,又或许,南山只有秋日。
“银杏落蹁跹,秋光移玉阶。花笺长不达,相思无凭语。”
“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
秋风又至,不见故识。
“今朝为此别,何处还相遇?”
当约定有一方失约时,他今期未来,该离别了。
“飘瓢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清风自是闲在,却有个人握住了,又松手了,清风自此便忘了该去向何方。
“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
南山又起风,风尽扬秋叶。叶叶惊心魂,只道太多情。
“失约未有期,最是催人泪。”
白清这么多年来从未哭过,连泪意都不曾有过。若是真哭了,池玖忆瞧见怕是心疼不已。
可池玖忆瞧得见吗?
离别便是不问归期,不相往来,互不知己。
从前不知,落笔总有回响,蓦然一停步,再回首万般皆空。
“红尘离怨,可与谁诉?”
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
再返故地,已无故识。
“君未如期归,故此离别意。”
人生离合似白云,聚散周始,能怨几言?
“竹声肆意响,风声不尽思。”
因何而起风?竟是相思情。
“曾梦中相见,却相顾无言。”
“落叶秋风渐凉,岁月如梭常忆昔。”
愿做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目之所及皆为回忆,心之所想皆为过往,眼之所见皆为遗憾。”
最后,白清写下:池玖忆,我讨厌你。
池玖忆,我不想再爱你了。
从此,他们再无来日方长。
他躺在金黄的银杏叶上,闭上了双眼。
落叶两片三片坠枝头,纵风起已难回枝复绿。
清风仙的身上,也有了枯叶,泛起了秋霜,凝结了枯意。
起身,白清一声不吭打开那个箱箧,随手拿出一卷画像。一展,画中的他一身青衣傍杏花,乌发未束,双臂抱于胸前还提着壶酒,闭眼静听花开。
他在等人,等一故识,等人赴约,等共饮酒。
随意卷了卷,白清放回箱箧中,这幅不烧。
翻看时看见一锦囊,捏来发觉不对劲,打开一看红绳绑了两缕发丝,一乌一白。
(琯:古代用玉制成的乐器,穴孔,像笛子)
白清面无表情烧了,他还真是妄想了,竟信了那个满口胡言的家伙的谎话。
每一次的大婚,也只有那个家伙当了真。
又伸手一摸,摸出一锔瓷的琯,锔瓷得可真漂亮啊。
白清顿住了,摩挲着那根琯(琯:古代用玉制成的乐器,穴孔,像笛子)。
他记得清清楚,这根琯碎了,碎得四分五裂,因那是他摔碎的。
他摔碎的不仅是一根琯,还是一个人好不容易捧出的心。
放回箱箧中,白清不想再翻了,便直接往银杏树下一埋,完事。
立于树下,白清拿出了陶笛,池玖忆送予他的陶笛。
“为何喜欢的是我,却非他人?”
\"我有两种回答,你想听哪种?任你选。”
“我两个都不想听,你爱错人了。”
“我早该知道的,你总是如此。我爱你,便是我再也爱不上他人的因为所以。非是见色起义,不过日久生情,冥冥之中天定前世姻缘今生再续罢了。”
“不敬失礼、罔顾伦理、谎话连篇……”
“欺师逆道,荒谬!”
一声脆响,琯碎了,像一世情缘自此难续。
陶笛一曲歌悠悠,前世又似今生离。
离欢聚散,这四字可真是一字不差全占了。重逢时本就未料到会有相逢期,缘分难折。离别时从未想到过竟会如此,染上七情六欲一点也不比无情些好。
秋风兴,陶笛声已尽。他睡在了午后的落叶之下,似葬于秋日的花海之中。
银杏树下清风仙,相思弥漫半山腰。问情字最是谁解,片片落叶似枫叶。
原来一身清冷入人间红尘世的清风仙也会爱人,爱得不自知、质疑、迷茫,被爱的人似乎已无可能知道了。旧故识次次皆未松手,不肯放下。清风仙也曾伸手不放,虽更多的是不愿伸手。
可为何还是离别了呢?
他们连道别都未来得及就分别了,一个不道别,一个不想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