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少年醉美酒
白忆昔似叹一声:“我撕不开,鹤青亦撕不开,此世间除了你,大概无一人可撕开通往冥涯的裂缝。顾全大局也好,道德绑架也罢,是否用生命为代价来赌一次,由你决定。鹤青又该嚷嚷了。”
白忆昔其实未说全,池玖忆也撕不开裂缝。但吃人家嘴软,该说全的她会说全,该不说的她是不会说的。
“我带你们去玩吧!”江星垂笑着对晏、落二人招手,颇为自豪道,“我们何处归来山的风景可美了!”
一只手遽然伸来,一把抽走了白清手中的紫砂壶。白清微皱眉抬首,与池玖忆撞视上。
池玖忆笑了,抬起另一手曲指轻刮了下白清的鼻尖,打趣道:“小霸王,在想何事呢,怎心不在焉呢?”
白清死不认:“没有。”
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池玖忆,拿开你的手,别碰我。”
白忆昔凝视着那局棋。
白忆昔与池玖忆下了场赌局,赌注是自己的命,是身旁之人,是天下苍生。
“白忆昔,”来人一身松花色的衣衫,赤足披头散发,腰间别一长笛,看面貌应是还未立冠之龄。他淡然道,“趁我起床气还没上来,现在就给我麻利地回到无怨阁。”
白清猜到来者是何人了。银发蓝眸,腰间有一长笛,似十七八岁少年,除了近万年前的沈仙尊沈疏鸿,别无他人了。
冲敢直呼白尊仙大名,亦是无谁了。
白清转首问:“史书上记载有关沈仙尊的画像全被焚尽,为何仍留有一丝元神藏于画中?”
池玖忆低首回答:“总有某个友人得不偿失的答应帮他藏画。”
白忆昔不乐:“隔了五年才难得出来玩,继任阁主和长老退位这些事就别来找我了。”
沈疏鸿看向了白清,微歪首:“东君爱人风神白不染。哦,忘了前尘旧事,故人相忘。”
白清听不到,可池玖忆和白忆昔听见了。
白忆昔生怕沈疏鸿多说一字招引来天雷,急忙起身:“池友,我先走了。美人醉可别乱放,小心成了醉美人。鹤青居然还能在百忙之中抽身把你唤醒,她孩子都不带了吗?”
曾经闹腾死不婚不生子的女孩,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白清见过鹤青的孩子,是在抓周礼上所见。瘦瘦的,还未学会站立,相貌让白清觉得有几分眼熟,有些像当年花家家主身旁所站的那名男子。在围成一圈的大人喧哗声中,竟放声大哭,引得好一阵闲言碎语。鹤青脸皮子薄,被亲女儿落下了笑柄,也不知会恼羞成怒多久。
沈疏鸿思索片刻还是对池玖忆和白清道:“越是小心翼翼对待的人,彼此间的关系便越是易脆敏感,不堪一击。”
“走啦走啦,”白忆昔仿佛见到满目雷霆,催促说,“再不走就要被雷劈了!”
沈疏鸿满不在乎:“劈都劈习惯了,谁还没被劈过。”
白清闻言看向池玖忆,池玖忆承认得十分干脆:“几次罢了。”
白清:“有多疼?”
池玖忆眼中仅余白清,他轻笑摇首:“不疼。”
鸟鸣声、风声、落叶声,连沈疏鸿与白忆昔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声亦逐渐远去(‘风惊叶落雀鸣声,寥寥旧音已远去’。本来是想用上这句的,但是……感觉还是简便点好。)。
白清应了声便移开眼,眼底毫无波澜,提起桌旁的美人醉迈步离去:“不能饮酒。”
池玖忆宠溺地笑了:“小霸王。”
白清没料到两件事,一是池玖忆骗了他,二是池玖忆没偷饮酒,可他忍不住好奇尝了口,便醉不可拨。
白忆昔所带来的三坛美人醉,一坛尽被白清饮光,一坛半洒,还余一坛在白清仰天豪饮时,被池玖忆夺过。
“小霸王”,池玖忆有些无奈。“说着不可饮酒,怎又自个喝上了呢。”
白清仍死不承认:“我没有。”
“是”,池玖忆睁眼说瞎话,“是酒自己跑嘴里的,与你无关。”
白清神智有几分不清了,此时他已醉坐倒在青石长阶上,见池玖忆才有了几分清醒。他不看池玖忆,摊下了身子,右手揉着太阳穴,问:“多少年的酒?”
池玖忆蹲下身子,想伸手帮白清揉太阳穴,无奈答:“两千四百余年。”
白清注意到池玖忆的动作又是习惯性的一后仰,开口便是一句:“别碰我。”
池玖忆顿住了,闻言不笑也不说话,收回了手。
白清恢复了原先的姿势,右手揉着太阳穴,好似溢出了一声呻吟声,细听又觉得是喃喃自语。
池玖忆打破了寂静:“醉了吗?那便回去睡上个一日几夜,醒酒汤你是不愿喝的,不如回去睡一场更能令人舒服。”
白清抬眸看了池玖忆一眼,不揉太阳穴了,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十五岁的少年,那个上一刻池玖忆还在笑说的白清。
“好。”白清淡然应了声。
池玖忆这才又微微一笑,只是白清好像又醉了,垂眸盯着池玖忆片刻,竟双腿勾上了池玖忆的腰,又一贴上,双手环住了池玖忆的脖颈。
白清抱上了池玖忆,正面主动贴上的抱。
池玖忆怔住了,愣了许久,久到白清又溢出了一似呻吟又似喃喃自语的声音。
白清是真的不想走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脉在烧,但脸上未红,体温会升高,池玖忆根本看不出他在难受。
而池玖忆半晌才轻笑了声,抱紧了迷迷糊糊的白清,起身走上了青石长阶。
雪白的梨花又落了,有几朵落在了白清过腰长发上,好似与白清的长发同为一色。
白清的黑发早已变回白发,星海的秋眸中似有秋色闪过。
池玖忆不知为何有时白清的眼眸和发色会变,但终归总会变回的。
好似一些往事,时隔多年后终究能有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