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宇宙里的流浪者（二十六）
“咣当当当……咣当当当……”一种熟悉的的机械感把妮可的思绪唤了回来。
此机械感非彼机械感，是那种单纯零件拼凑出来的机械感，简陋但有用。
四人抬头看去，一台造型诡异的车，姑且把它称作一辆车吧，正向他们的方向驶近，它太高大了，身后还有一个巨大的后斗，以至于大家都要仰头看它，寻找驾驶室的位置。
碾压过四周新鲜的枝干和青叶，一股浓郁的草木香冲进妮可鼻子里，竟让她昏沉的头脑再一次被叫醒，她看着那些七倒八歪的枝条眼带好奇。
妮可的视线或许太过直接，古老的车上“唰”的手动拉起一层布，露出几张胡子拉碴的脸，“没事的！这些草长得很快，明天它们就又长起来了！”
其中一人探出身子，“你们好啊！我们是主动联系你们的人，不介意的话就先上车，在外面也不好说话，到了营地咱们坐下来谈一谈！”
几人对视一下，妮可示意让西奥多上前交流，她自己无法集中精力，荣华也不在状态，娅莉维斯整个人都比较亢奋，现在最理智的恐怕只有西奥多了。
“可以啊，兄弟！多谢！”西奥多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刀具，然后回头冲他们眨眨眼，低声说道，“这是很多地方都有的规矩，让对方知道自己拿的武器是什么，表示友好，走吧。”
再看车上的几人，他们的笑容果然更灿烂了一些。
妮可坐上这个车被颠的想发笑，尤其是看周围一圈挤着的人同时离开座位又同时坐下，就跟之前坐过的一次拖拉机一样，越想越忍不住，然后她趴在娅莉维斯的肩窝上才堪堪忍住这股笑意。
他们的营地非常简陋，随便搭起来的几个草棚就是房屋。
妮可还看到了他们垒起来的土窑洞，接他们回来的人中还有一个人非常骄傲地说这是他们制作燃木香的秘诀。
怎么办，感觉自己进入了原始世界，好想帮他们修的整齐一点，虽然她也不会。
被迎进一个巨大的草棚中，中央有一棵干枯的树顶着，据这里的工人说他们营地位置的确定就是靠这棵树，风吹不到，雨淋不透，就这么牢牢矗立在中央，老人们都说这是顶天柱。
“兄弟啊！我们其实是商队的前锋，打算偷摸做点小生意，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听说你们已经看到四艘船舰被拽了下来？什么情况啊，你们知道这事儿吗？天老爷，这年头挣钱都有错儿！你们都是老师傅了，肯定知道点什么吧！”西奥多用夸张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丰富自己的语言，这演技说实话有些拙劣，但是娅莉维斯一脸佩服的表情却是在告诉妮可，她觉得西奥多伪装的很棒。
对方显然是非常喜欢西奥多的做派，搂上他就开始吹牛：“那可不！你别看我们这个营地不大，但是咱烧出来的燃木它质量就是强！要不是那边出了些状况，说不定咱们还能做一笔生意呢！”
娅莉维斯反应很快，“那边？那边怎么了？”看到西奥多冲着她眨眼，她咳嗽了一声缓和了一下急切的语气，“大哥，你看我们这初来乍到，也是第一次来阔木星，你看有什么能说的就挑拣着告诉我们吧！”
西奥多向她比了个大拇指，目睹一切的妮可不知道说什么，那就只能加入其中了。
妮可清清嗓子，“就是啊，各位都是老把式，经验不知道比我们厚了多少倍，您几位在这林子里肯定是如鱼得水般自在，这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儿啊？怎么可能把我们的船舰都给吸了下来，这船要是真坏了，我们把命填上都不够大老板发火儿的！”
对方被他们说的是通体舒畅，只觉得他们跟前面几波儿人不一样，“你们也发现了吧，这信号啊，根本发不出去，我告诉你们，这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儿，都正常现象，过上一两个月就有这么一出，只是这次比往常提前了点儿，不过瞧着吧，最多后天就没事儿了！”
有门道，妮可凑身上前给几个人手里都塞了块儿稀有金属，非常小的一块儿，脸上还露出了极为肉痛的神情，“老哥，行行好，咱就是小兵小卒，您给指个方向，指个明路，否则我们没办法跟大老板交代！这无缘无故空出两天去，消息消息没有，信号也连不上，咱们都难啊！”
对面几人反复揉捏着手里的金属粒儿，一脸的不敢置信。
西奥多和娅莉维斯就看着妮可在那里表演，怎一个目瞪口呆可言。
他们聪明着呢，就这种稀有金属，妮可足足有一房间的量，怎么就心疼了？恐怕这几个小粒儿还是刚才用力撇下来的。
“哎呦呦，妹子够大方，你说之前那几队要有你这么大方，也不摆臭脸色，咱不就立刻成好朋友了嘛！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得闭紧嘴了，阔木星上可不兴传消息的！”
妮可点点头，一脸诚恳，心里却是在想信你个鬼，手里接东西的动作顺畅的很，他没告诉前面几队妮可一点儿都不信，恐怕也是被敲了一笔才走的。
“你们船舰怎么掉下来的，咱是不知道，毕竟这新鲜玩意儿咱上都没上去过。可是这信号的消失，我可是能好好说道说道。你们第一次来，不知道，咱这阔木星上啊，有好几个头头儿，你们是不是以为品质最好的都被氏族买去了吧？才不是呢！氏族能买走的不过是一等品，真正烧出来的精品可都趁着这段时间被转移了！燃木香多难得啊！那么一大棵树就出来那么一小块香，好藏的很！有人啊就非得说是阔木星是在比罕拉星系的边缘，诶，信号不好，那些笨蛋氏族竟然也信了，所以这一批批的燃木香就这么被带出去了，去了哪儿也不知道，反正钱也落不到咱手上。”
西奥多和娅莉维斯互相看了看，他们好像就是那个笨蛋。
“住嘴！什么也往外说！”一个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人走了进来，不是很友善的目光翻来覆去地扫着妮可他们，荣华好像也回过了神，主动站出来顶着对方的打量，神情不变。
“冒犯了，冒犯了，这里毕竟是各位的地盘，我们立刻走，立刻走！”西奥多闪身站在两拨人之间，隔出了一个安全距离。
直到众人走出这个营地，大家才卸下面具。
“怎么办，这里根本打听不到什么，阔木星还都是以营地为中心，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很被动啊。”
“没什么被动的，他们刚才也是在做戏罢了，后面进来的那个人就是故意赶我们走的，他们嘴里没几句真话，不过那个私自出口燃木香倒像是真事儿。”妮可说着还瞥了某两人。
荣华在旁边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一点儿头绪都没有，难不成回船舰在周围搜索麦克斯和荣老？咱们分头行动？”
“不用，我爷爷应该能自己回来。”荣华的一句话把其他三人都镇住了。
“什……什么意思？”娅莉维斯没怎么听懂这句话。
“爷爷不是冲动的人，如果没有结果的话他肯定会选择回返，也一定会尽量避免自己受伤，他一辈子都在流浪，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知道该怎么做。”荣华看了看众人，接着说，“如果那些人说的是真的，那么明天我们就能联系上其他人，不是真的也罢了，等爷爷回来我们也能一起去找麦克斯。”
妮可看他说的那么肯定，也下意识地相信了他说的话。
“我同意，不过不能就这么回去，咱们轮流守着船舰，以防老爷子回来找不到人，其他人探索一下周围的环境，免得不清不楚遭了人偷袭。”
“你是说有人会偷袭我们？”西奥多听出来妮可的意思，“对，一切安好便也罢，要是真有什么，咱们被逐个击破的可能性会很大。”
“你们是说有人会攻击我们吗？那些营地的人？他们不要命了！”娅莉一脸他们敢来就别走了的凶狠。
西奥多摇摇头，“真要是营地的人来还是好的，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信号被屏蔽的时间比往常早了一些，众多船舰被困住无法行走也是这个时候，我们还看到了s级的防护罩，加尔文没来过这里我是不信的。”
妮可打断了他们的交流，现在说什么都是猜测，“行了，荣华你在船舰上先守着，有什么情况的话，那些按钮你也知道怎么操作，我们三个先绕着船舰走一圈，然后慢慢扩大范围，确保周围没有陷阱和危险。”
荣华很安静的回了船舰，妮可看着他和往日里不同的沉默的背影，心里的愧疚一层层的翻涌，如果不是她要求返航，如果不是她……
“妮可！走了！愣着干嘛！”娅莉在前面呼唤着妮可。
不能胡思乱想，压下了纷乱的思绪，妮可掐了一把周围的叶子，不断嗅着清新又辛辣的味道，试图刺激自己好保持清醒。
回到船舰的荣华呆呆地坐在阶梯上，眼睛盯着出口眨也不眨，他脑子里一直在自动回放着麦克斯和爷爷追赶跑出去的画面，焦虑、担忧、害怕，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他甚至都不知道手脚该在哪里放着。
他生平第一次对隐瞒同伴的自己这么痛恨，妮可他们一直认为自己是担心爷爷的安危，但是只有他看到了爷爷并没有追赶麦克斯，而是麦克斯在跟随着爷爷！
一阵脚步声传来，荣华抬头看去，随即立刻起身：“为什么！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麦克斯会跟着你走？”
感到一切都极度荒唐的荣华双眼飞速充血，眼中无泪却字字泣血。
“麦克斯暂时没事儿，我是你的爷爷，这绝对没有骗你，但是现在我无法完完全全的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一切都还好，麦克斯没有生命危险。”回来的人正是荣老爷子，气息平稳，身手矫健，完全不像八十岁的年纪。
“你觉得我能接受这种说辞吗？”
荣老叹了口气，“我确实做了一些错事儿，但我已经在尽力弥补了，我只能说我和麦克斯差不多，荣华，你一定要保持本心，就像现在这样。”
他欣慰地看了一眼孙子，然后荣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
“荣华？你醒了没有？”妮可看着悠悠转醒的荣华总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他没事儿，就是突然晕过去不大像是自己晕过去的，应该是接触了什么药物。”西奥多围绕着荣华转了两圈。
娅莉维斯一激灵，“会不会是从林中的什么植物啊！我刚才经过一株花，它居然能动，还想绊倒我，西奥多，咱们是不是根本没学过这种植物啊！你不觉得奇怪吗？”
她这么一说也把西奥多带偏了，妮可感受不到，因为这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新奇的，可是接受过宇宙里最高等教育的两人却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娅莉说的没错，阔木星有古怪。”西奥多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些什么。
“是有古怪，我去追麦克斯，追到一半他就消失了，一点踪迹都没有，当即我便要回返，但是周围的草木恢复力太旺盛了，我留下的痕迹瞬间就变得微不可闻，找回来可是费了一番功夫。”荣老笑眯眯地说。
妮可对荣老的安全回来还是非常开心，“你能回来就已经超出我们预料了，看来经验才是最重要的。”
“小子，好点了没，没事儿了就起来跟着我去找麦克斯，那么大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爷爷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儿！”说罢荣老还踢了踢荣华。
这一踢倒是把他踢回了魂儿，荣华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似的，忘了好些东西，只知道跟着大家往前走。
众人简单填了填肚子，这个时候其实是大家休息的时间，只不过没有人想要睡觉，外面虽然越来越昏暗，可是为了寻找同伴，在山林中流浪一晚也不是不行，抛开一切不谈，妮可其实还觉得这种急迫和担忧有些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