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老胡?
林陈叶其实早在她们进入宫城的那一刻便看到了,林陈叶和谢禧站在高大巍峨的新城宫城墙上面,看着车架浩浩荡荡驶入城门,仿佛间从一个牢笼进入到另一个新的牢笼。
他想起那些留在平城宫里没跟过来的人,没了自己在那里,想必她们也能活得稍微舒适点。
不过,自己和之前也不一样。他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谢禧,谢禧不愿意晒太阳,站在离自己稍远的阴影处,眯着眼睛看下面蚂蚁搬家一样的车队。
身边有了她。
谢禧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发现根本看不出哪一辆车上坐的是谁,于是放弃。
“陛下不用在凤仪宫等着参拜吗?”
反而有闲心和她在这里看热闹。
“路上舟车劳顿,还是先让她们歇歇再说吧,”他望了一眼下面已到末尾的车队,“有的见呢。”
“走吧。”
“去哪?”
“你不是想看花房移栽的那棵百年桂树吗,我陪你。”
谢禧喜欢桂树,是因为她阿娘喜欢。当年她父亲为搏美人一笑,派人百里送桂的佳话一直为人津津乐道,经久不衰。
甚至现在有些女子问夫君情郎对自己能有多好,说的都是“可有谢大人百里送桂之情”。
可见当初谢将离和常渔在平城也是一段脍炙人口的佳话,只是不知当初谢觉的母亲,林陈叶的姑母听到这些,又是怎样的心情。
常渔喜欢桂花,是因为桂花代表着她的家乡,代表着她曾经自由的自己。谢将离百里送桂,只不过更为她的家乡笼罩上一层朦胧的面纱,让故乡在她心中更加神圣庄严,成为永恒。
现在于谢禧来说也是一样,在获得自由最后又失去的时光里,在家时和父母姐妹一起玩乐无忧无虑的时光成为她记忆中的永恒。
她也和母亲一样,将桂树当做一份自由的寄托。或许在看到木犀花落的时候,恍惚中会觉得是在谢府看落花。
一抬头,母亲阿姐,仍然在静静的等着她。
“陛下什么时候喜欢看桂花了?”
可真稀奇,之前也不见他喜欢什么花,从她说要花房移种一棵成年桂树开始,倒表现得好像有莫大的兴趣一样。
真这么喜欢,早干嘛去了。
林陈叶听出她语气中的讽刺也不在意,执起她的手,拥着她下城楼去。
“早就喜欢了。”
一直都很喜欢。
林陈叶先让六宫休整,等万事具备之后再行参拜之事,不然诸事烦扰,看了也是心烦。
众人起先不以为意,不就是见不到陛下吗,早就习惯了。陛下忙于军国大事,还能一直在后宫打转吗。前朝官员陆陆续续到来,陛下忙着接见那个,奖赏这个,能见面才怪了。
等过了段时间,众人发现事情不对。不仅是后宫的嫔妃,甚至前朝的官员,也发现不对。
这陛下,怎么总不见人影啊。
先前陛下为了促成迁宫的事,不惜和朝臣耍赖,半路撂挑子威胁百官。现在事情成了反倒踪迹全无,一面不露,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不仅是皇后殿下见不到夫君的人影,就连朝臣上奏陛下也只是派人传话。
那陛下,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在谢禧身边。
是的,在朝野内外的眼皮子底下,林陈叶真的堂而皇之的和谢禧一直在一块,甚至连朝都不上了。
虽然有的人还没来得及到新城,百官不全,但陛下你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色令智昏吧。
林陈叶是天子,他有什么不敢的。
他和谢禧错过了许多年,如今一切尘埃落定,自然要给她最高的身份,最瞩目的宠爱。
他想怎么做,都可以。
可谢禧不可以!
谢太后去了这才多长时间,陛下明目张胆宠爱谢太后的侄女到了不理朝政的地步,这在从前是从没有过的情况。
而这又将皇后殿下的颜面置于何地!
皇后殿下觉得没什么,但她插不上嘴。眼前的御史大人声泪涕下,声嘶力竭,话语间都是对陛下的担忧和对大兖未来的忧虑。
“……殿下身为后宫之主,一定要严肃宫纪,切不可让此等风气疯长啊!若是人人效仿,那陛下危矣!大兖危矣!”
谢曦端在皇后玉座上,神色肃穆,不言不语。谢杳和谢迩在下面站着,一动不动,一面严肃。
等这位年纪大的可以当谢曦父亲的御史哭累了之后,终于消声。谢曦在上面不动声色的呼了口气,让人上座。
御史大人一听又来劲了,“殿下,老臣不累。老臣今日见不到陛下,是万万不会走的。”
老大人您不累我累啊,您老来之前我刚刚安抚好一群要闹事的嫔妃,你又哭了半晌,我实在吃不消啊。
真当皇后是好干的吗。
“老大人稍坐,不然您累着身子,又如何见陛下呢。再者,我也有些话要与老大人说。”
御史大人这才颤颤巍巍坐下。
他一落座,谢杳和谢迩也总算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和他一起坐下了。
“我知道老大人一心为了陛下这才情急,可老大人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然您万一因为这个累着了,陛下可怎么放心啊。”
看老御史又有说话的意思,谢曦抢在他前面开口 ,“我知晓老大人的意思,可陛下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再说了,陛下严令后宫不得干政,我不知前朝是何种情形。但我深知从陛下亲政至今,从未有过一丝懈怠,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大兖。”
“即使如今有些许放纵之处,老御史和前朝各位大人多规劝些就是,何必做如此形状。老御史年事已高,如何经得住大喜大悲。”
老大人还想说自己不是仗着年纪大倚老卖老,装疯耍赖,自己不是那种人。
谢曦马上眼含泪光,泫然欲泣。
“我自入后宫便不多见父亲,如今离了平城更不知何时才能有天伦之聚。老大人知天命之年,仍然为国尽忠,为陛下操劳,实乃国之大幸。”
语气钦佩,万分欣慰。
“……呃。”
殿下您要这么说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林陈叶现在这样实在令人想不通,有疑惑的不止这位上了年纪的御史一人,但是都明智的选择了三缄其口,默默观望。
至于为什么只有这位御史大人要来皇后面前哭诉这件事呢,他是御史,就是干这个的,朝中谁不能参。而且他年纪大了,一般陛下都会给他个面子,不会做的太难看。
因此,被推到谢曦面前。
“多谢殿下关心。”
眼见这位御史有消停下来的意向,谢曦让人上了些点心,老大人年纪大了,说了这么久也该饿了。
谢杳和谢迩顺带着吃点东西。
正当御史大人在皇后宫里开始垫点点心填肚子的时候,谢觉姗姗来迟。
未等人通报,谢觉大步流星走入,边走边说,“居然敢闹到皇后面前,真是太过分了。”
走得太急,一不小心略过老御史的桌案。
“人呢?”
“阿兄怎么来了?”
“我一接到消息就过来了,”这群人真是不让人安生,“真要这么关心陛下有本事在正德门的牌匾下跪着求见,来找你算什么。”
谢觉满腔胸臆无处发泄,正打算破口大骂。一群什么人啊,厉害的不敢找,专欺负我妹妹。你们没家吗?没有老婆孩子吗?你们没有我有啊!
能不能体谅一下一位夫君和父亲的心呢!
所幸谢觉畅所欲言之前胡乱一瞥看到了坐在谢杳谢迩对面的御史,一番慷慨陈词没来得及说。
“老胡?!”
胡御史,是的没错,就是胡御史。是那个上次不顾一把年纪专门跑到相宜城规劝林陈叶而被谢觉一通抢白还没能回嘴的老胡御史胡大人。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