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他松开她，后退一步，淡淡地睨着。
她今天变得很不一样，一头俏皮的bobo短发，性感蓬松而又慵懒；一双猫儿般的琥珀色眼眸湿润而清亮，涂了一抹银灰色的眼影，看着却无辜而单纯。
他看她：“照过镜子看自己是什么样儿吗？”
裴队说，之前他们在郑苗苗掉落的玫瑰花刺上发现了几根布料的纤维，关小瑜化验过后说不是衣服。
甄暖觉得，自己还没一条鱼的心态好。
加之言焓推断说猎艳团伙年纪小，喜欢清纯少女，裴队更确定甄暖稍稍装扮一下，是很符合受害者类型的。
一句话，刺|激得甄暖的心要从胸口冲出来。她身体发软，贴在墙上呼吸困难：“我……我害怕。”
老板乐得给她解围。
男人搂着她不放，笑：“一晚上，我手上这只表送你。”
她人是长得美，可不太会说话，客人碰一下就慌慌张张躲开十万八千里。好在客人喜欢她这一款，看她羞怯惊慌的样子，也不为难，嘴上调戏几句就纷纷爽快地掏钱买酒。
“不要。”
“嗯，好这口。”他清冷的声音砸进她耳朵里。
甄暖歪着头，盯着玻璃缸里的热带鱼发呆。
甄暖深一脚浅一脚地后退，后脑勺磕到墙，退无可退了。
甄暖看看手中的空酒瓶，小声说：“没有了。”
“……”
于是，甄暖变成了酒吧里的服务员，顺带兼职包厢“公主”。
“……”
一进包间，里边烟雾缭绕，几位公子哥儿聚在桌边打牌，“公主”帮忙端酒杯，点烟什么的。有的贴坐在男人身边，有的直接坐在男人怀里。乱亲乱摸的倒没有。
“什什么能耐？”她摸着墙壁，心虚地退后一步。
可她竟感到一股子不可思议的矛盾的惊喜。
言焓冷眼看着。
她心里又慌又痒，像坐船般在晃荡，只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她身体里的反应便如排山倒海。
“什么？”
苏雅不做声，裴队道：“是我。”
“是挺欠的。”言焓靠在椅子背上，道，“这小丫头昨晚睡我那儿时，脾气就很不好。不过刚才真不是对你，我坐在这儿，她也不能和你怎么样，得有点儿职业操守不是？”
“砸瓶子是几个意思？把你们老板叫来。”
甄暖瞪大眼睛着他，理直气壮起来。
居然戴着栗色的假发，慵懒又个性张扬的bobo头，还化了妆，眼皮上不知涂了圈什么粉，描得跟小野猫儿一样勾人。偏偏一张脸天真懵懂，配一件贴身又短小的海蓝色水手裙子，像从中学里跑出来的学生。
裴队叹了口气：“我也是想早点儿抓到这些人。就像你说的，受害者普遍年纪小，是清纯型，甄暖可以蒙混过关。”
却并非害怕与排斥。
淡蓝色的池水里，五颜六色的鱼儿游来游去。她面前有只蓝色的鱼，胖头胖脑的，像气球一样圆不隆冬，游得缓慢极了。
甄暖停住脚步，不敢往前走了。她胆怯地回头，见他走过来，有些害怕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甄暖没心思听这些，琢磨着逃出去，她拿了个空酒瓶假装去扔。走到半路，一个看牌的男人叫住她，手中的酒杯送过来：“倒酒。”
甄暖从他的眼神里嗅到了危险，哆嗦着又是一个退后。
甄暖摔进言焓怀里。
甄暖吓得一动不敢动，浑身都是酥麻的。
甄暖回头看，人影重叠，她没看到兰兰说的“绝色”。
裴队他们几个全来了，看看言焓脸上乌云笼罩的样子，没人敢搭话。
“小火，苗苗的失踪遇害，你以为是偶然吗？这次不一样了。”
“听不到。刚才你被人推到我身上时，我关了你身上的通讯仪。”
几人互相打量，也发现无论从表情还是着装，自己都和酒吧里的人格格不入。
言焓倒是和颜悦色的，嗓音也低醇好听：“副业经营得有声有色呵。”
兰兰尴尬极了，也不敢翻脸，只得走开，离他远远的。
“那怎么办？”
“不要紧，等你不害怕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我想帮忙抓住坏人啊。”
周围人起哄：“看不出来啊，焓哥好这口？”
她的眼神无处安放，他朝她逼近，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所有的光。
那男人面子上过不去，把她一推，甄暖踉踉跄跄，手中的空瓶子砸在地上，碎了。
便衣在这儿潜伏了很久，并没有发现可疑人。
“谁是你队长？”
甄暖脑子一轰。
她转身要走，言焓拉住她，在她腰上摸了一把。甄暖浑身发毛，半晌才意识到他重新打开了她身上的通讯仪。
“我不爱你这型。”语气已冷。
她很快回到甄暖身边，不满地哼一声：“是个外热内冷的主儿。”
“不能怎么办，如果嫌疑人真来过这里，看到你们，也早跑掉了。”
“哦！！~~~”男人们一片起哄声。
她看一眼就飞快扭回头来，几乎要哭。队长怎么会在这里？
现在是晚上10点，酒吧里的客人多了起来。
甄暖又抓又踢：“放开我。”
他皱眉听他讲一会儿，说：“t计划你查到的组织者，给我一个名字。千阳，我要一个名字。”
男人们也都不打牌了，好笑地围观着。
“嗯。”
他稍稍侧头，嘴唇贴在她火热的脸颊上：“你有胆说你不喜欢我。”
一群男人笑着聊天，要么抽烟，要么喝酒，要么和女人逗笑，唯独牌桌上一个男子，背对着甄暖，身姿端正，安安静静的，姿态也干净。
有个包间里边来了几位公子哥，在喝酒打牌，叫了几个“公主”陪着。老板说那些都是有钱人，要把店里最漂亮的几个都送进去，甄暖也在其列。
“……”
甄暖发慌，老板一直挺护着她，她不愿他替她挨骂。
二队的一位警察拿着通讯仪说：“甄暖，我们收工了。”
“等到我管的时候，都成死人了！”
裴队回头看自己的下属，后者挠头：“我去上厕所，没注意。想着守了那么久也没事……”裴队眼神一凛，后者不吱声了。
她垂下脑袋，他突然松开她，她又有些遗憾和沮丧，更多是心慌。他要是再抱她一会儿，她会腿软得走不动道儿。
二队的人调查了两三个星期，纤维来自ox酒吧的酒杯布垫。
她半张脸埋在他的肩膀，被他握着腰，竟不敢推他，磕磕巴巴地说：“队……队长……”
酒吧老板一开始对她很头疼，但很快就照顾起来。
“我就亲你。”
她呼吸困难：“你……要怎么试？”
她面相非常显小，温顺又干净，眼神清纯，看着像郑苗苗那一型的学|生|妹，且是升级精装版。
“甄暖，我们收工了。”
对方说了两个字。是言焓很熟悉的一个人，他沉默了一会儿：“我会判断。”
兰兰锲而不舍，贴着言焓，嗔道：“那我给你点支烟吧。”
“那就保证她的安全。刚才我把她的通讯仪关闭了几分钟，你们知道吗？”
言焓把手伸进她领口，她往后一缩，却不及他手快。
“不是说对呀。”她急懵了，“队……队长，你这么说话，同事们会听到的。”
言焓皱眉，她一身的烟酒味。
后来有警察建议说弄一个诱饵。大家纷纷想到新来不久的暖暖美人。
她忍不住抿唇笑，却撞见他脸色不好，赶紧捂住嘴巴灰溜溜地跑去洗手间洗脸去了。
“来之前没考虑到这些？”
才跑进楼梯间，身后淡淡的声音传来：“你给我站住。”
男人一把将她扯回来，每个字都在笑：“羞什么，跑哪儿去？”
甄暖脸上火辣辣的，丢死人了。她慌忙从他身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出包厢。
“知道为什么你们来这么久一直没收获？”
“没有了不会去拿……”男人看过来，后边的话突然没了，说，“把头抬起来看看。”
她认错，他仍不松开：“这种事情都敢做，却害怕恋爱？”
甄暖咬着牙不吭声。
甄暖的脸又红又烧，闷声不吭，一个劲儿挣他的手。对方陪着她玩儿，渐渐更有兴致，搂住她的腰把她圈到怀里，笑：“这脾气，我喜欢。”
意思就是别和她较劲了。
“不放。”
“嗯，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不会找过来了。”他贴在她耳边，危险地说。“干什么他们都不会过来。”
“我不知道，相关的人。”
她直起身子，看看四周五彩斑斓的灯光。
“你放开我。”
言焓的眼睛看着牌，丝毫没理会身边的动静。
她还在鱼缸边思想斗争，另一位“公主”兰兰过来拉她：“站着干什么，走啦！”
她不吭声，只管捏着他的衣袖哆嗦。她忧愁地揪揪眉毛，那天都和队长说清楚了，结果却像自说自话，队长依旧我行我素，还有得寸进尺的趋势。
“谁的主意？”言焓把烟摁进白沙里。
甄暖狠狠一怔，张口结舌。
她眼色惊惶，舌头都伸不直：“队……”
“长能耐了嗯？”
“觉得很难受？”
“抓人是该你管的事儿吗？”
甄暖脸红，不敢说实话，懵懵地点了一下头，又赶紧摇摇头。
甄暖好不容易从他怀里挣出来，可手腕还是被他箍着，她脑子乱成一团，“我不喜欢你这一型的！”
“嗯？”他知道是千阳。
“……你呀。”
他低低地问：“如果出了意外怎么办？”
她耷拉着头，没精打采地哦一声：“我去把脸洗掉。”
随后，一个男人淡淡礼貌地轻笑一声：“不用，谢谢。”
她不想去。里边的人是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可她就是不想。
“会对我撒谎了？”
他迅速扯出一小枚听筒，皱了眉：“裴海，苏雅，你们几个给我过来！”
兰兰端着酒杯走了，很快，甄暖听到她娇软的声音：“喏。”
“那你要什么？开个价。”
“……”她闷声，“队长，我错了。再不来了。”
他挂了电话，楼道里响起脚步声。
更不想穿这种短短的日本女学生一样的制服。
“……”
言焓微眯起眼，看着她。
那男人没台阶下，心里憋气：“我看她是欠管教。”
周围公主们咂舌，米白色表盘的百达翡丽，四五十万呢。
甄暖背脊一僵，冤枉地看言焓。他微微眯着眼，有点儿危险。
“在这儿，我难道不是你的服务对象？”
她战栗着，心跳如鼓，却一点儿不害怕。
言焓看他身后还有几个二队的下属，没说重话，只道：“以后动我队里的人，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告诉你做什么？”
“队长，你离我太近了，不要那么近，好不好？”
他飞速回头拿手狠指身后：“她要是出什么事，我宰了你们！”
所以，猎艳团体里应该有个人常出入ox酒吧，而裴队他们调查赛洛西宾迷幻剂时也发现，这个酒吧常有客人聚集过来兜售或聚众使用迷幻剂。
胖头的鱼没点儿反应。它不受惊吓，慢吞吞地摇尾巴，往上窜一点儿，又慢慢沉下去；又往上窜一点儿，又沉下去。
往往复复。
“怎，怎么会出意外呢。”甄暖往后退一步，又退一步，脚步不太稳，声音也在抖，“他们，化装成了便衣，都，知道我在哪儿呢。而且我，身上还有通，讯器。”
“……那……他们不会过来了？”她背后冒冷汗。
“你们这幅样子不是来泡吧的。”
他的脚磕碰到她的脚，身影把她笼罩起来。
他不说，伸手勾住她的腰，把她的身板提起来抵在自己的胯上，低下头去，贴近她的耳朵和脖颈。
“哦，是吗？”他奇怪地笑笑，“不如我们试一下，看看你遭遇侵害时，他们能在几秒内赶来。”
他拔脚朝她靠近。
甄暖一讶，顿时明白他早就看穿，愈发慌张，立马就招了：“裴队说你不会同意，让我不告诉你。”
“不抽，谢谢。”语气淡淡的，似笑非笑，隐约不耐。
言焓扭着头，看她跑远，纤瘦的背影，蓬蓬的短发。他哼出一声，靠在墙壁上点烟，才把火打燃，手机又响了。
言焓立刻冲去洗手间。
言焓往外走：“早点收工回家。”
她表情又羞又急，看着更撩心。
抬头一看，可不正是甄暖。
那男人这才松口：“那还给你吧。”他抓住甄暖，往言焓身上一推。
甄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抖，酒洒了一桌。好在没引起关注，她慌忙擦桌子，一边回头看，见兰兰正婀娜地往言焓身上贴。
楼梯间里灯光昏暗，只有走廊暧昧的光照过来，气息不太对，而……
甄暖用力戳着鱼缸玻璃，瘪嘴，她一点儿也不想当公主。
甄暖低头走到酒台子那边倒酒，希望大家看不到自己。
他轻笑：“我也觉得对。”
“知道我不会同意你还做？”
兰兰过来，拿腰撞一下甄暖：“看到一个绝色。”她眉飞色舞地往后扬下巴，“要是他抱我就好了，接吻也行。”
“小火，可能来不及了，有人要杀我。”
她弯腰凑近，拿手指戳那玻璃几下。
她在这个叫ox的酒吧兼职2个晚上了，还是没有碰到“可疑人”。
“谁？”
甄暖一抖，暗叹他变脸比翻书还快，几秒前还对她柔情蜜意，现在就……不过，她心里偷偷地开心是怎么回事？
牌桌上，言焓听见这声音，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她瑟缩着，求助地看言焓，后者表情平静，隔了半晌，开口说：“把这女人让给我吧。”
兰兰没眼色，还往他身上贴：“你这一型的，最讨人爱了。”
甄暖不抬，拔脚往门外走。
他飞跑到走廊尽头，踢开门，里边什么也没有，只有地板上的通讯仪，耳机线，和栗色的bobo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