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事实再明显不过，之前只是经验和推理，而如今有了确凿证据证明组织自杀的人是一个团体，且正准备杀死甄暖灭口。
他不经意地扬了扬眉梢，又落下去。
言焓听见了，道：“之前不是说过吗？他们只跑不交手，可能是因为打不赢。”
除了割腕自杀的女高中生和理工大研究生是学生和家教的关系外，其余的人均没有任何联系。
“可他们起初并没有这个想法，只是当做游戏。是无聊生活里冒出的一点儿任务，挺有意思的。
“理工大学教室的密室很简陋。水中电击事件也是，看似聪明，却有致命漏洞：我们看到了凶手的脸。要不是她死了，这案子就破了，简单得离奇。
“不过，这个女孩第二天死去后，警察必然会觉得蹊跷。可即使觉得蹊跷也很难找出幕后人，因为幕后人和死者根本就没有相关的联系，很安全。
甄暖看苏雅的眼神里都带了仰慕。
“试想，如果当时出现在游泳池的目击者是男性，黑子你会怎么办？”
两人一个找证据一个分析心理，你来我往，看上去真搭配。甄暖默默地想，听说他们以前是很好的搭档呢。
老白扶额：“小猫，你怎么把真话说出来了？”
大家都知道她是有名的犯罪心理画像师，但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定下来了。
“最近闹过治安事件，被人投诉过，这些事件包括噪音，闹市飙车。
苏雅微笑，自然而然接过他的话：“对，这就是他们的特点：追求戏剧，也追求刺|激。
“我想，侦查员只要在上南区，后街的酒吧区，367等几个知名的极限运动圈子里走访一遭，然后结合区公安局和派出所的接警记录，就可以把他们找出来。”
“如果过了这一阶段，还没抓到他们，他们就会继续升级，不再只杀想自杀的人，而是变成真正意义上的谋杀。”
谭哥说：“家庭经济不错可以理解。那天在367，他们的跑酷装备很高档；还有之前冲撞甄暖的那辆套牌车，虽然是宝马中的低端车，但他们年纪小，肯定是家里买的。再加上那辆很炫的摩托车。
“就像追杀甄暖，撞车丢花盆推下楼，手段粗糙，根本没有精心设计，但他们登场的过程却十分炫酷：跑车飙车，极限跑酷，重型摩托车……
“要更快。”言焓拧眉。
甄暖听着，觉得匪夷所思，却又异常地合情合理。
“谈恋爱？不好玩，连自己都懒得爱，哪有心思和女人腻歪。偶尔来个一|夜|情满足一下身体需求差不多。钱么，又多又无用，挥霍就好。
“想想我的生活，不喜欢上学，反正没什么用，家里的钱肯定够花。读书无聊，工作也无聊，从小到大都打游戏，早就觉得没劲了。活着真是一点儿趣味都没有，天天混日子没点儿新奇的东西。
甄暖懵懵的：“我们当时还以为，你说那句话是搞笑来着。”
“被杀者是自愿的，还能配合我一起讨论怎么个死法，这简直太新颖，太有趣了。比那些低俗无趣又恶心的以折磨人为乐的虐待狂好多了。”
死者2，男，29岁，销售员，年近30仍然一事无成，职业毫无建树，没有前途。对事业迷茫之际，在父母催促下多次相亲，可没房没车工资不高，倍受打击。多次向父母和同事说“感觉生活熬不下去了”。
她表情很无辜，他简直无法出气，于是又凉凉地扫一眼老白和谭哥。
这话将现场警察的目光全吸引了过来。而她接下来的话更叫大家惊讶：
“通常来说，连环杀手有时候喜欢在案子里留下自己特有标记，或者和警察捉迷藏。
不过，性别暂时无法判断，也不知有没有成员至今未出动。
众人纷纷应答：“是！”
“黑子，和三队的人合作，继续找手机，分析交通摄像头，找出他们的行动轨迹；
“他们突然对推理和案件很感兴趣，看了大量的侦探小说和电视剧。
“混跑酷也看得出来，那几个人的身手绝对是练过的。
谭哥拿眼斜他：“就是你这样的小孩。按这个描述，应该可以很快找到这群人。”
由于冬天这样的装扮很自然，所以好几次逃过了侦查员的眼睛。
“所以派一个女性去现场帮人自杀，可以降低当场抓包的风险。
这次，三队的人重新检索案子，特地调取了前4起案子案发地附近的摄像头，结果均发现了类似理工大学摄像头里的人影：都是穿着宽大得可以掩盖体型的大衣，戴着遮住脸颊的帽子和黑色的手套。
“由于家庭和父母亲的影响，加之童年没有阴影，他们不暴力，不扭曲，也不变态，不会折磨受害者。如果不是害怕暴露，不会主动杀人。
很快，一队和三队的人把可疑的自杀和意外事件都整理了出来，从上月3号持续到今天，共有6起。
这6起案子唯一的共同点是，死者的手机都不见了。那上面很可能有死者和杀手团队联系的工具。
由此也证明：自杀案的幕后策划者的确是个团体。
现在，大家都像成了他们的听众。她也是。
死者4，女，17岁，高中生，对自己的长相不满意，常常被同学嘲笑。整容失败后更不敢见人，变得脾气古怪暴躁，经常对父母哭诉不想活了。
而案发时间女研究生正在学校上课，有很确凿的不在场证明。
“升级？”
“意思是要开始杀人了？”
“他们的价值观和人生观比较虚无，空茫；精神空虚，不稳定。没有生活目标，想摆脱空虚无聊的现状，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言焓转动着手里的纸杯，淡淡道：“不会到那一步。我们一定会很快抓到他们。”
警方也发现，他们每次出行的人数不一，一般都是2，3个。但通过他们的身高和走路姿态判断，应该有4个人。
“对于杀甄暖这件事，他们的心思和乐趣不在杀死甄暖，而在每次出发挑战的本身。”
1缢死女研究生的那条绳索上粘附了不属于缢死者衣物的纤维；游泳池电箱盖里也夹了一段不属于溺死者的纤维；这两段纤维的成分极其相似，来自某高档户外品牌的手套。
“哎，颓废！迷茫！空虚！人生没有目标。”
大家伙儿安静听着，眼前竟清晰地浮现出那一群精神空茫得怎么过生活都觉得无趣的年轻人。
甄暖转转眼珠，没想明白他从哪里推理出来的：“为什么？”
“在游泳馆杀人案里，这个团体露出了弊端。”
“在年轻这一点上，言队长，你应该赞同我的观点吧。”
苏雅瞬间明白了，替言焓回答：
死法：跳楼。
“他们当然只是觉得好玩。”苏雅抱起手，在办公区里缓缓走动，开始带入这群连环杀手的心理，
2砸向甄暖的花盆上发现的纤维，与言焓从摩托车手手套上抠下来的纤维，同样是这一高档户外品牌的手套。
“我一定要认真对待。如何减轻死者的痛苦，如何逃避警察的追捕，光是设计就可以花去我很多时间，我还要学习相关知识充电呢。终于有事情做，再不无聊了，想想都让人兴奋。”
“对，”苏雅点头，“必须尽快，他们已经开始升级了。”
3连环自杀案和追杀甄暖案两个案子里出现的纤维全是同一品牌厂商，出自同一家。
“但……渐渐的，好像又觉得腻了，得找点儿新鲜的刺|激呀！
“对。”苏雅道，“这又是一次惯性思维的误区。在一眼看上去需要力量杀人，而死者是男性的时候，女性的嫌疑会大大降低。”
“有一天，我听说有人想自杀，尝试了好久都没有成功，想找人帮忙杀他。哎呀！”
“帮人自杀是觉得反正对方想死，帮个忙也无所谓，或许觉得很新奇，有点儿意思。
死法：泡在浴缸里，割腕自杀。
死者5和6则是最近的游泳池电击死者和活动教室吊死女研究生。
苏雅惊喜似的拍了一下手，
死法：意外车祸，被法拉利撞到，父母获赔偿120万。
死者3，男，24岁，记者，对接触到的各行各业的黑暗与秘辛深感无力，患有抑郁症。
办公室里长久无声，全被她的表演震住。
另外，三队的人调查女高中生割腕案的时候，查过她家的家教，但那家父母说，女儿和家教关系很好，两人很聊得来，常常一起说心事。父母原以为有家教姐姐可以倾诉，女儿会走出整容失败的阴影。
“他们的心态的确有些幼稚。”
“我们要找的这群人，年龄在17到23岁之间，辍学且没有固定工作，家庭经济情况不错，比较和谐，没有童年阴影。住址可能在誉城新兴阶级聚集的上南区，混迹于极限运动和跑酷一族，
他吩咐：“苏阳，带侦查员按照苏雅的描述去找人；
“弊端？”
苏雅说完了，冲大家耸耸肩：“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我的人生终于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方向：帮人自杀。嘶~”苏雅摸住下巴，蹙眉认真思索，
“他们对案件的设计很幼稚，估计是临时抱佛脚从小说中找的灵感。
“不是，还没到那一步。在那之前，他们会把自杀设计成谋杀。并不是说杀死不想死的人，而是说杀死想死的人时，不会刻意隐瞒成自杀。这样，在追求进一步刺|激的同时，他们开始从幕后走出来，挑战警察了。”苏雅声音沉了下去，
“这些都好推断，而且这部分线索侦察队已经在调查了。但其他的依据是什么？”
“如果他们的团队成员里有一个女性，警察会很难把游泳馆和理工大学联系起来。之前说的这些问题就会迎刃而解。可他们的同伙里没有女的。权衡过后，就只有让下一个自杀者来帮助游泳馆的男人自杀了。”
谭哥和老白对视一眼，都不吭声。
大家都看向队长。
“那就对了，”苏雅淡淡一笑，“因为他们的眼里根本就没有警察。这个世界是个什么东西，警察又是个什么东西？”
她轻轻地咬嘴巴，好想参与进去呢，可是，她一点儿都不会说话，只会捣鼓捣鼓尸体。
而这时，痕检组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有三项重大发现：
“飙车也没有乐趣了，被投诉被训，总给爸妈添麻烦。跑酷还不错，刺|激，可以耗费大把大把的体力，回到家倒头就睡着，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死者1，女，26岁，毕业后一直在家啃老，找不到工作，公考连续4次失败，精神压力极大。父母表示她有轻生迹象。
面对这样的调查结果，言焓提出了一点：“那个策划团队，我指的是自己本身没有自杀倾向，只帮助人自杀的这一部分人，全部是男性。”
黑子一愣，不好意思地揉揉头：“我会把他请回来，再怎么也得拖着他，等尸检结果确定了再放他走。”
言焓极淡地弯了一下唇角，带着轻嘲，没有笑意。
四下散开时，老白对苏阳嘀咕一句：“人应该不难找，之前在367追人时，看他们一个个身手敏捷，爬墙跟猴子一样，还以为是专门的杀手呢。”
甄暖立刻回过神来：
“可一天到晚那么多时间，总该找点儿事做吧。
“没有固定的女朋友，经常逛夜店，出手很大方。
“对，从追杀甄暖开始，他们已经不满于现状。之前，他们花了大量的时间设计自杀，把每一例都当做作品。先不管被杀者是否想死，帮人自杀，实际就是把杀人伪装成自杀。现在警察已经发现了蹊跷，他们也会随之改变，不会再继续策划自杀，而是他杀。”
死法：开煤气自杀，中毒而死。
言焓无意间目光扫过，撞见她星光闪闪的崇拜眼神，忽然默默地意识到，她还真是容易不经意间流露出这种眼神。无论对男人，还是对女人。
老白感叹：“现在的小孩真心难以理解。苏姐，亏你还知道年轻人的想法。”
“游泳馆杀人时，他们让下一个自杀者也就是女研究生登场了。因为女性很难将男性摁进水里淹死，这可以大大降低怀疑度。
言焓：“想想他们如何找到这些想自杀的人？把这个方式找出来，我们需要更快地找到这些人。”
“首先，这些人很年轻。”苏雅不徐不疾的样子，
言焓握着一杯水斜靠在窗户边，背对着天光，眼眸看上去幽暗幽暗的。
“乐趣？”老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只是觉得好玩？”
“对，这个连环杀人的小团队里只有男性。”
“是。”他表示同意，但给出的理由显然更加实在，
“他们只会利用思维惯性和误差，这恰恰是侦探小说里常用的戏法。实际操作中，设计不精密，却很追求戏剧性，如‘神秘’的电击，又如密室。
“太好了，帮人自杀多好玩儿啊。他自己想死，不是我的错。这不是杀人，完全没有负罪感。
言焓静静看她：“……”
关小瑜说：“这些人胆子太大了，简直无法无天，竟然敢对警察的人下手。”
“事后引起警察怀疑，总比在游泳馆当场抓住或者被警察看到脸要好。
“谭哥，重新整理资料，找出他们如何定位想自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