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十二班
周一一大早。
林云天穿着和他形象违和的小熊围裙，在厨房忙乱。
林嘉看到这幕心紧了一下，随后皱起眉头，连带着下楼的脚步也变得沉重。
昨天林云天回来说要在家陪她一个月。
林嘉都不敢想象自己这一个月过的该有多痛苦。
果然今天一大早就要被摧残。
林云天听到脚步声，笑容堆满脸，将精致摆盘的早点端到餐桌上，“闺女，趁热吃。吃完爸送你去学校。”
“保姆呢？”林嘉看着面前盘子里惨不忍睹的食物忍不住问。
林云天摘掉围裙，一脸自豪，“我给她休假了，从今天开始我负责你的生活起居。”
“你这么闲？”
林云天浓眉一沉，“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为了照顾你可是把这个月的工作都推了，你知道我损失多大么。”
林嘉冷哼，“是我让你推的？”
林云天怒火中烧，但想着厉川在电话里说林嘉因为邓燃的死情绪不好，努力将怒火平息，“行行行，是我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行了吧？赶紧吃你的。”
餐盘中焦黑的煎蛋，能把牙崩掉的面包片，还有造型难看的牛油果泥。
林嘉选择性拿起手边的牛奶，一口灌下。
她放下杯子，用餐巾纸擦嘴：“我吃饱了。”
林云天牛眼一瞪，指着盘子里的早点，“吃饱了？你这动都没动一下！”
林嘉自顾自站起身，“你自己看看那能吃么？”
说完，她拎起一旁的书包往门口走，“你最好今天把保姆给我叫回来，不然我们父女都得饿死。”
“知道了！”林云天疑惑地看了眼一动没动的早点，不死心拿起面包片咬了一口。
下一秒，他面色一囧，将面包片扔回盘子里，边摘围裙边追林嘉，“爸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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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众惊讶和羡慕的目光中，车牌号宁a88888的豪车径直驶入校园。
经过门卫处，林嘉看到熟悉的身影。
邓主任站在门卫室窗口和两个门卫寒暄，他看起来苍老了不少，仿佛一夜之间头发变的花白。他还是带着那副黑框眼镜，手里拎着公文包。
林嘉手指攥紧衣角，表情凝重的将脸转向一边。她不敢将目光过多停留在邓主任身上，生怕一不小心和他对视。
林云天倒是丝毫没察觉到林嘉情绪不对，停稳车后兴致高昂道：“带你去和老邓打个招呼。”
林嘉坐在副驾驶没动。
“磨蹭什么呢，快点下车啊。”林云天催促。
林嘉深吸口气，面无表情道：“我是今天早自习领读，得早点去教室。”
林云天一听是学习上的事儿，当即道：“那你快去，学习最重要。”
林嘉瞥了他一眼，拎着书包快步走进教学楼。
路过二楼窗口，林嘉往外看了眼，林云天正笑容满面和邓主任打招呼。
林嘉握紧书包带，心情愈发难受。林云天似乎永远注意不到别人的情绪，不对，是他永远不在意别人的情绪。邓主任表情沧桑，林云天却笑的春风得意。
林嘉不忍看下去，转身逃也似地上楼。
刚到班门口，后排几个男生嬉皮笑脸地高声和林嘉打招呼，“嘉姐，早。”
“早。”林嘉走进教室，先看了眼孟晨安的位置桌子上放着书包，人不在。
郝壹收起刚抄完的作业，见林嘉盯着孟晨安的位置，解释道：“班长和陆禾被川哥叫走了。”
川哥是班里同学给厉川起的新称呼。上个学期的朝夕相处大家对厉川好感度提升不少，厉川虽然对他们严厉了点，但在外人面前从来只护犊子。
不管他们犯了什么错，厉川都会先替他们扛下来，回班再关上门教训他们。这一点给足了青春期躁动少年少女面子，之后大家就自觉开始维护厉川。
林嘉瞥了他一眼，语气不悦，“陆禾干什么和我有关系吗。”
郝壹挠挠头，凑到林家面前，“嘉姐，你要是真不喜欢他，要不我和他换个座？”
林嘉将书包甩在桌上，坐在座位上整个人懒散地往书包上一趴，“不用，我先睡了，有事儿叫我。”
郝壹讪讪一笑，点头应好。
然后比了根手指在嘴边，示意大家交谈小声点。
林嘉闭着眼，心里乱糟糟的，压根没一丝睡意。她只不过想安静一会儿。
邓燃的葬礼她没去，邓燃走后她不敢见邓主任，只能挑没人的时间偷偷去墓地看望。
没想到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邓主任复职，她之后必须要和邓主任朝夕相处，总不能一直躲着吧。
早自习预备铃刚响，旁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陆禾回来了。
“阿然，我给你带了早点。”孟晨安像是知道她假睡一样，轻声说完将早点放在她的桌角就坐回自己的位置。
耳边是陆禾发出的翻书声。
林嘉坐起身，自顾自从书包里掏出那天买的物理习题册扔在陆禾桌子上。
“赔给你的。”林嘉嘴上说着赔，动作和语气更像施舍。
陆禾眼皮都没撩一下，将习题册推还给林嘉。
林嘉看着被推回来的习题册，扔给前桌男生。
“送你了。”她说。
前桌男生推推眼镜，有点懵逼。
他、他理科很差劲，哪能看懂竞赛题？
林嘉重新趴回书包上，正准备阖上眼，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嘉坐起身，没好气道：“谁啊！烦不烦。”
一转身，对上邓主任慈祥和善的目光。
林嘉顿时蔫了，“邓、邓叔叔。”
班里同学耳朵尖，一听是邓主任，连头都不敢回，装模做样拿起书假装背课文。
邓主任怕打扰其他认真学习的学生，压低声音提醒，“林嘉，坐起来背课文，早自习别睡觉。”
林嘉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她第一次没有和邓主任唱反调，乖乖地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只留下一本语文书。
邓主任顺带看了眼她身边认真研究题的陆禾，走出十二班。
林嘉整个早自习都在安静地翻看语文书，连哈欠都没打一个。
陆禾没忍住瞟了她一眼。
这一眼，被林嘉抓了个正着。
“陆禾，你偷看我干什么？”
林嘉声音很大，全班都听到了。八卦的眼神止不住落在两人身上。
郝壹嘴里塞着早点还来凑热闹：“陆禾，你可别觊觎我们嘉姐。”
在一片哄笑声中，有人起哄大呼：“陆禾可配不上咱嘉姐！”
一瞬间，笑声更嚣张了。
林嘉也笑，但笑不达眼底。
陆禾冷哼一声，低头继续写题。
这些人真是无聊，他嘲弄地想着，他怎么可能喜欢林嘉，他连林嘉一根头发丝都看不上。
三天里林嘉无数次试图和陆禾搭话，都被他用鄙夷嫌弃的眼神冷漠回复。
陆禾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不怕她，也不会因为她的美貌多看她一眼。
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只要林嘉做的事不算过分，他就能永远无视林嘉。
林嘉时常盯着陆禾打量。
越看越觉得陆禾不再像邓燃，而像极了她模糊童年里的林云天。不论她怎么闹腾，都无法引起林云天的注意。
她打架，林云天就出钱摆平；她逃课，林云天就给学校捐款；她早恋，林云天就花钱找人让她的目标对象强制转学。总之，他从未真正在她身上下心血，只是在她身上费了很多钱。
而现在的陆禾，对她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不论她做什么，陆禾都毫不在意。
于是，英语课陆禾站起来回答问题，林嘉给郝壹使眼色，故意将陆禾的凳子悄声搬在后面，想让他坐空。
果然，陆禾没有察觉，坐空狼狈摔在地上。
‘咚’的一声，听着都疼。
“陆禾，你没事儿吧？！”林嘉故作震惊地捂着嘴，低头看他，眼底笑意难掩。
陆禾感觉尾骨很疼，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站起身淡定地从后面将自己的凳子搬回来，坐好。
英语老师面色铁青，警告道：“林嘉，你再欺负同学就出去站着。”
林嘉耸耸肩，从座位上站起来，“还有这种好事？”她说完，吊儿郎当走出教室。
临走前，用力踹了一脚陆禾的凳子，凳子被踹的飞向一侧。
陆禾身形一晃，又一次摔在地上。
尾巴骨的巨疼，让他皱起了眉头，可他依旧什么话都没说。
“林嘉！”英语老师很生气，一向温柔的声音都被拔高了几个声调。
“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林嘉轻蔑冷哼，双手环胸倚着墙站在后门门口。
今天正好轮林嘉值日。
之前都是郝壹或者班里其他男生替她值，今天林嘉反常的拿起墩布。
她墩地很认真，比睡觉逃课还要认真。
郝壹忍不住嘀咕：“嘉姐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就在所有人都摸不透林嘉想法的时候，她突然猛地一甩墩布。
混着泥水的墩布在空中划出‘惨不忍睹’的弧线，随之落下的泥水尽数滴落在陆禾的位置上，不偏不倚。
所有人屏气凝神，震惊地看着狼狈的陆禾。
他正低头看着落上污渍的习题册，脏水顺着他发丝从脸颊滑落。
陆禾手中握着笔，久久未动。
林嘉挑衅似地上前，手搭在陆禾肩膀。
“对不起啊，没看到。”她语气吊儿郎当，就差说自己是故意的了。
陆禾‘噌’一下起身，逃脱她的手。
所有人目光一紧。
林嘉双手抱胸，眉眼间饶有兴趣。
终于忍不住了么？
陆禾偏头，目光直视林嘉。
粉红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你真恶臭。”
当下，郝壹和一群人冲上前准备给陆禾出言不逊一个教训。
陆禾像是习惯了一样，淡漠地从书包里掏出纸巾将桌子、椅子、校服、脸颊上的污水擦掉，继续坐下写题。
林嘉拦住郝壹一群人，“行了，回去学习。”
郝壹一群人不服气地嚎叫，嘴里对陆禾骂骂咧咧。
林嘉烦躁，扬了扬手。
这群人见林嘉真的生气了才推搡着坐回座位。
回到座位，林嘉看着旁边没有受任何干扰的干净少年，心底顿生挫败感。
陆禾从来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或许，他从骨子里就看不起她这种人。
下午体育课。
体育老师组织全班排球比赛，让男生去体育器材室拿排球。
趁老师不注意，林嘉偷偷跟在男生后面。
她一把拉住走在后面郝壹。
郝壹吓了一跳，看到是林嘉后秒懂她的意思。
林嘉拍了拍郝壹的肩膀，低声道：“把他给我锁死，出了事儿就说是我做的，任何后果我来承担。”
郝壹拍了拍胸膛，“我办事，嘉姐你放心。”
林嘉躲在转角，唇角不自觉勾起。
陆禾，看你这次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