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朝阳被她的笑容激的一颤，嘴唇抖了下，一时间忘了该怎么说话。
就算它不懂得什么叫害怕，在这一刻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它咽咽口水，刚要张口，就见沈菁移开目光，继续翻找购物。
她面容平静，仿佛刚刚那都是它的幻想。
可朝阳知道，它没有这项技能，不可能是它的幻想，这一对比她现在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更让人发毛了。
能瞬间隐藏掉疯狂变得平静的疯子，绝对比一直发疯的疯子更可怕。前者会伪装会欺骗，会让人卸下防备。
安静了好会儿，沈菁置身事外一般悠然自如，挑挑拣拣，对比来对比去，一口气下单了六瓶指甲油。
朝阳觉得她现在心情似乎还挺好？
可之前刚知晓时，还说着恨不得提刀去谢谢游礼，而它心里清楚那是她的真心话。
已经在人间呆了有段时间，混迹网络遍处的朝阳隐隐明白，她这样的反应是不正常的。
转念一想，又觉得那又怎样呢？它不是早就知道吗，沈菁早就不正常了。
“沈菁，你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吗？”
沈菁笑了下：“怎么可能，我又不知道游礼喜欢我，你不是一直看着的吗，还用问我？”
朝阳沉默了下，是啊，它看着沈菁做的每一件事。
可想到她那个表情，它还是忍不住产生了怀疑，犹豫着她是不是一开始就是为了这样，想要达成这样的目的。
还是没有太多弯弯绕绕的朝阳想了想还是说道：“你刚刚的表情有点可怕，你看起来很高兴。”
沈菁上扬的嘴角缓缓僵住，她垂下眼眸，直到手机熄屏仍然没动，良久，她声音轻的像是要飘起来：“好像是这样。”
前脚还在安慰殊均不要生气，后脚她却在认为这是意外之喜，并为此高兴吗？
眼神有些恍惚，茫然问道：“朝阳，我是不是不该高兴啊？”
“……”
朝阳沉默，它生来便是孤身飘荡在茫茫宇宙之中，理解不了情感，可跟沈菁交易至今，多少有了点儿感悟，它微薄的认知告诉它，这的确不是件应该高兴的事情。
可是，不知为何，看着沈菁这幅模样，怎么也说不出口。
整个屋子都寂静下来，空调的冷风拂去夏天的燥热，却怎么也吹不散她心里的阴霾。
沈菁蓦地笑一声，朝阳抬眼看向她。
“你看，朝阳，你还是不会说假话。”漂亮的脸上星眸柔和，她望着它轻笑道，“不过这样也挺好，诚实比说谎难能可贵多了。”
它也看着她，莫名其妙地，它心中产生了一丝丝异样，或许那应该是叫难过？
漫无目的地看着大数据的推荐好物，思绪有些飘，注意力也根本集中不了。她苦笑道：“购物还真的是需要一个好心情才行。”
走去沙发倒下去躺着，小臂搭在眼睛上面：“想去找殊均了，可是好早啊，他还要上班。”
然后又安静下来，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就在朝阳都在想她是不是又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直挺挺地坐起来。
朝阳脖子往后一仰，一整个弹出去一米远。
“……”诈尸吗？
恢复正常的沈菁，一脸郑重：“既然如此，那我也上班吧。”
“……”就这？就这！
默默挪回来，并在心中狠狠骂一句“有病”。
心里是心里，嘴是嘴，朝阳懂得有些话心里想想就够了：“你单子不是接完了吗？”主要是这人现在是非常消极怠工，接不接单子完全是看心情。
“现接现干呗。”沈菁去找工作，像是听到了它心里的吐槽，漫不经心解释道，“那么拼干吗，我就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天天干，那赚来的钱还不是一重来就没了，如果每次的钱不失效，我可能会有兴趣九九六，零零七也不是不行。”
还没等朝阳说话，就见她忽然捧着脸，一脸做作的娇羞：“哇，我这么不听话，殊均肯定要生气的吧，囚禁？捆绑？哎哟，多不好啊。”
看来是真的彻底恢复了，朝阳面无表情：“你闭嘴吧。”
沈菁笑了下，心情好起来。
想着早点去医院，沈菁并没有在家呆太久，坐上地铁的时候，她面前站着一对年轻恋人，估摸还是大学生，男生一只手抓着杆一只手拉着女朋友。
她觉得稚气，看得有趣，又忍不住去想她和殊均曾经在别人眼中是不是也是如此。
车厢里不算拥挤，但座位也是没有的，恰巧一个老奶奶上来，沈菁给她让了座，也没挤在这门口，而是去了车厢连接处。
看着这些陌生人，每一个都素未谋面一无所知，记忆乱了下：“朝阳，我第一次回来的时候是殊均的忌日，看谁都可疑，看谁都是坏人。”
“现在呢？”
“现在？可能是死了好几次，已经冷静下来了。”有人推着行李箱过来，沈菁靠边让了些，“朝阳，我不想死，我还是很恨它，但是我已经不怕了。”
她到医院的确到的很早，不过刚过五点，沈菁去了就乖乖坐在候诊区的座位上。
到这时候人已经少了许多了，但来来往往的，还是不缺喜怨愁苦，医院这种地方永远是负面情绪居多。
打开没看完的电子榨菜，虽然现在没有饭，但也能解闷。
可是没看多久，屏幕中间弹出提示。
沈菁叹口气，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没有管，继续看。
电量消失得很快，一会儿一个提示：“都是虚电，我是不是该换手机了？”
这年头，离了手机身无分文，她只好拿着手机往里走，看着电子显示屏上的医生信息，坐到外面等。
丧失了手机，沈菁百无聊赖地一会儿伸出手瞅瞅，一会儿抬起腿晃晃。
朝阳陪她无聊了几分钟后，困惑道：“你为什么不去借个充电宝？”
晃动的腿一顿，大腿落下去，两脚轻轻松松踩到地面，神色肃穆了下：“你说得对，我觉得有道理。”
翻个白眼，看她这样子哪还能不明白，指定是没想起来呗。
沈菁刚要起来，斜对面儿的门就打开了，同探出头的罗欣一眼对上。
“咦？沈菁姐？”
沈菁朝她笑了下，就见罗欣不见了。下一秒，谢殊均出现在门口，沈菁愣了下，笑容更明媚些：“殊均。”
看着她，他太想抱抱她亲亲她了，可是他还在上班。
“怎么来这么早？还得要会儿。”
“反正在家也没事啊，我知道的，你快进去。”说着，想起什么，她走过去，“你帮我充下电吧。”
接过手机，人都到跟前儿了，他抬起手还没落下又收回去，将放在兜里自己的手机给她：“好，你再玩儿会。”
就算不怎么忙，也要顾忌还在上班中，两人没有说太多就结束了对话。
今天来得早，可也好在不算忙，下班还挺早，没有拖太久，谢殊均不光是自己洗了个手，还让沈菁也进来洗了个手。
在她洗手的时候，谢殊均就拿着酒精对着两人的手机消毒，擦干后递给她：“走吧。”
跟罗欣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他们牵着手，却又沉默，谢殊均带着她往停车场走，沈菁看看路看看他，又看看他们牵着的手。
一直到车驶出医院进入车流之中。
“怎么不说话？”
沈菁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前面：“你好严肃，我还在习惯你的严肃。”
正是下班高峰，车跟着大部队走走停停。
谢殊均关注着路况也没看她：“不用习惯，我只是在想问题，可别给我扣锅。”
她自然明白谢殊均话里的意思，抿了下唇，然后转头看向他，目光认真：“殊均，你可以问的，只要我能说的我一定不会瞒着你。”
恰巧绿灯转红，他跟着前面的车缓缓停下，待停稳了才扭头看向她，伸手摸摸她的脸：“菁菁，你查游礼是想干什么？”
即便明知道她有事瞒着自己，可他的声音动作仍是温柔的。
“你不想知道，我知不知道游礼喜不喜欢我吗？”
“还用想？你肯定不知道。”他说这话无需思考，便能脱口而出。
很简单的一句话，不知为何，她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倏地笑了。
“是，我在查他。”她的声音随着后面的喇叭声一起响起。
谢殊均放下手握住方向盘，踩下油门：“嗯，我知道，游礼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可是，什么叫对？什么叫不对呢？
命运安排他们成为游礼的垫脚石，甚至为此丢了命，而游礼踏在他们身上逐渐成为命书中钦点的那样的主角。
对他们而言，何其不公。
可对游礼而言，他似乎也只是按着命运的安排一步步走下去，说自由也同样没有自由，更甚者他仍如同一个傀儡一般对自己一无所知。
这样想来，似乎比他们还要可怜一点，一辈子都只是活在别人操控中的木偶。
但这笔账可以这样算吗？
“殊均，你会原谅伤害你的人吗，或许他也没有选择？”
谢殊均眉头一拧，稍稍停顿，才肯定道：“不会，法律也只会分故意过失、直接故意间接故意吧，不会把伤害当作不存在。”
对，就是这样，事实上，他们就是因为游礼而丧命，游礼就是踩在他们尸体上才成功。
所以她不会原谅游礼，永远不会。
况且，现在看来，即使他什么都不知，应该也并非全然无辜吧。
虚伪、利用，至少这些都是他清楚之下决定的。
好会儿没听到回音儿，谢殊均眉心更拢了拢：“菁菁，你希望怎样？”
沈菁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转动右手中指上的戒指，神情平静：“我吗，我想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