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接下来,沈菁就在家躺了好几天,感叹安全且安心的环境就是让人无比放松。
看着她伸长脖子去够奶茶的吸管,随着她吸的动作珍珠一颗接一颗地往上涌,直到自投罗网送进她嘴里的深渊。
朝阳讽刺得很平静,像是习以为常般地进行着点评:“哦,是这样的吗?我还以为是懒惰使人退化,就比如你现在已经失去双手快不良于行了。”
嘴里嚼着珍珠,沈菁张开五指掩在嘴前,不满地看了它一眼:“阳阳,你会说话的样子真不可爱。”
朝阳冷呵一声,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傲娇,甚至在沈菁看不到的空间里抖了两下腿。
她咽下珍珠,伸出自己的手,在眼前掌心手背的翻翻看看:“而且,这怎么能算懒惰?我只是给自己休了个亡假而已。”
皱皱眉,眼珠子左右游移了下,顿了几秒,问她:“你说的什么假?”
学无止境,难道还有它没听过的假?可是不应该啊,它的信息库连的可是没有墙的网络,这个星球的一切对它而言才是真的像个“村”。
沈菁的视线从指尖到手腕,来来回回巡视了好几遍,这才满意点头,伸手去拿奶茶:“亡假啊,死亡的亡。”
“……你自己造自己批的对吧。”朝阳翻了个白眼,觉得就多余自己的认真。
刚刚碰到嘴唇的吸管移开,沈菁一本正经道:“阳阳,不要翻白眼。”喝了口,才又继续道:“可能是吧,毕竟这世界上多半也找不出第二个死了又活过来,能给自己过好几个忌日的人了。”
“哇,真这样过的话,到了底下,我岂不是月月天降巨富!”只能说惊叹不已。
忽略掉后面的愚蠢发言,这话听起来有点儿道理,这世上的确找不出第二个她这样的人了。
幸运吗?好像是的,毕竟不是谁都能拥有这么多次死而复生的机会。
不幸吗?好像也对,因为这样的死而复生说不清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说不清是幸福多还是痛苦多。
沈菁的声音还在耳边响,听起来清脆又顺溜儿:“我觉得休个假很合理,刚结束一场历险,从死亡盛宴中挣扎复活,不修整一下很难快乐出发,我可是,刚从高空坠落被车撞飞中痛醒的啊。”
说到最后,她声音轻了些,显得飘忽,却全然没有话里表述的痛苦。
她稀疏平常的,像是说着今天吃了什么。
可是她说的也不对,沈菁还不知道,从天桥落下去被撞之后,一辆飞驰而来的车从她的身体上碾过。
这重复往返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朝阳已经不会再那么较真地揪着每一个字眼了。
不去说,不代表不去想,大脑并不是永远那么听话地为意识所控制,她和谢殊均生命最后的情景不由自主地一一在脑海里播放重现。
有沈菁如同破碎的布娃娃滚落,留下满地染红的棉絮。
也有谢殊均充满绝望,高高在上的神明明明清雅高洁,却像卑贱的虫子,一点一点拖着残破的躯体爬行蠕动。
多想有人可以救救他们,然而没有人比它更清楚,没有人能够救他们。
嗓子有些难受,不知道是太过紧涩还是怎样,朝阳喉咙微动:“沈菁,你该工作了。”你要救你们自己。
它声音如常,沈菁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伸长手臂把奶茶放桌上,转而拿起手机:“救命救命,谁家好人在休假的时候提上班啊。”
指尖在屏幕上点着,然后举起来摇摇:“看到没看到没,我早就安排好了,明悦和生艾要明天才有空。我很自觉的好吗!”
朝阳顺着看过去,上面显示的日期都已经是前天了。
“你什么时候约的?”它怎么不知道。
“哦,是在你拉粑粑的时候哦。”收回手机,看着投影,上面的人又在亲亲,沈菁啧啧两声,却盯得目不转睛。
“……”真的是张嘴就来。
朝阳深呼吸,平静地朝她甩刀子:“我不拉粑粑,请注意礼貌。”
“哦,是吗?”沈菁应的很敷衍,忽然眼神放光,“哇哇,朝阳你快看,他们拉丝了拉丝了!”
“嗯?哪里?”注意力瞬间被引走,朝阳飞快转头看向镜头。
眼睛刚盯上电影里的男女,就听见耳边传来欠欠的声音:“哇偶,阳阳,你好坏噢,色色哎。”
这十一个字,感觉配了至少十二个波浪号。
是什么浇灭了它的火热?朝阳一秒心如止水面无表情:“……”
七月四日,沈菁关掉第二个闹钟从床上爬起来,闭眼抱着被子坐在床上。
朝阳一睁眼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她凌乱的头顶,那发丝是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坚持。
一人一统同步打了个呵欠,然后朝阳伸展了下身体立马就神清气爽起来。而床上的沈菁揉揉脑袋,除了头发更乱了一点外,整个人还是闭着眼一副随时要倒下去的样子。
知道她得坐会儿,朝阳也不管她,径直从关着的门穿过去,开始清早起床的溜达。也不是不可以穿墙,但朝阳自觉自己是个很讲究的系统。
估摸着时间,沈菁应该在洗漱了,朝阳回来却意外地看见原本在床上的那一坨此刻还是那个造型杵在那里的一坨。
拳头已经捏上了:“……”
“喂,是幺幺零吗,这里发现一具女尸。”
沈菁睁开眼,扫了一圈,目光最后定格在某处:“阳阳,你的声音比你的话更让人心寒。”
飘在那里的朝阳冷笑一声:“是吗,我以为你的身体更冷。”
“大清早的,怎么这么不吉利。”伸了个懒腰,嘴上说着不吉利,表情却满不在意,掀开被子,“起了起了,阳公公,哀家这就起。”
“……”忍不住磨牙,一直到沈菁往卫生间走,都在心里暗骂怎么就没法跟人告个状!
沈菁跟她们依旧约的下午,这次不喝下午茶了,明生艾说想去逛街。
虽然昨晚有告诉谢殊均,但中午的通话时间她还是再跟谢殊均说了声:“如果我晚上不回来吃饭那你就自己吃,如果我回来吃饭我们就一起吃。”
朝阳歪了下头,觉得她好像说了句废话,没有什么错但很多余。
电话对面的谢殊均显然不这么觉得,他只是低低地笑,然后颇为正经说出顾虑:“嗯,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菁菁,我觉得有些钱可以节约,比如你的房租,你觉得呢?”
听到房租这个词,沈菁才终于反应过来,她从回来就压根儿没有回去过自己的小租屋,或者说,她都没意识到现在这里还不算她名正言顺的家。
有些茫然地环顾了下四周,明明这里每一个角落都像刻在她脑子里一样熟悉,连空气中的味道都是那么令她安心,却原来还不正式算她的家。
眼神有些恍惚,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思考今天是什么时候。
“菁菁,挣钱很辛苦的,后天我陪你去搬东西回家好不好?”他的声音低醇,里面的温柔足以让她溺毙。
那么茫然豁然开朗,沈菁笑起来:“谢先生挣钱是很辛苦,但你什么时候用得着节约钱了?你的借口一点儿都不合理。”
谢殊均也笑:“沈小姐睿智,但还是请求给个机会。”
“我得思考思考。”晃晃腿,一双眼睛狡黠又灵动,“都说女孩子不能太轻易被骗到手,得到的难了,才晓得珍贵。”
对这话谢殊均是极为不认同的,完全不顾对面竖着耳朵的赵雪松的死活,挑眉问道:“这话有失公正啊,沈同学,我哪里让你产生了这种没把你当心肝儿的错觉?”
赵雪松觉得嘴里的土豆被柠檬穿越了,整个人一哆嗦,酸得五官竞相潦草,表情看起来活像个大傻子。
谢殊均瞥了他一眼,毫不在意他的观看感受。
“咦,虽然我觉得你说的是真的,但是还是好恶心心噢。”沈菁夸张地拉长语气词吐槽。
朝阳不屑地撇嘴,点评道:“你的声音和表情不是这么说的呢,或者,你少说一个心字会稍微真实那么一点点呢。”
脸上都笑出花儿来了,明明就很受用。
的确说的过于甜美了,谢殊均听得非常愉快:“恶心?没有吧。”
有一个词语叫做“怪石嶙峋”,赵雪松感觉自己刚刚就咽下去一块,差点儿没卡死。抬手摸摸喉咙,暗自庆幸还活着,听到谢殊均的话,点头如捣蒜,满眼都是“你懂我”。
当然,懂他的,是沈菁,而不是谢殊均。
可惜他却不晓得,沈菁是看似懂了,实则完全不懂,都是爱情的把戏罢了。
两人没接着聊太久,赵雪松见他挂了电话反倒是搁下筷子两手摁着屏幕,好奇的话在他的笑容里刹那间就咽回去,嫌得不得了,唾弃道:“哎哎,行了行了啊,刚聊完电话,哪还有这么多要说的。”
就一句话而已,很快就输入完,他看着消息发过去,头也不抬:“所以你单身。”
等到聊天界面出现了表情包,才勾了下唇,退出到主屏幕,把手机揣进口袋里。
殊均:【宝藏很珍贵,但是我不想把她藏起来,我想让她被所有人知道是属于我。】
菁菁:【害羞jpg】
盯着傻笑了会儿,沈菁才忽然意识到什么,大为震惊:“不是吧不是吧,我的求婚现场又没了?”
朝阳稍作思忖:“也不一定吧,他只是邀请你同居而已,还没说结婚。”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沈菁优雅地一掀眼皮朝它露出眼白:“谢谢,你这话是真不中听,安慰的角度很刁钻,下次别安慰了。”
这次朝阳倒是应得很快:“倒也没有在安慰你,只是单纯回答问题。”
沈菁露出礼貌微笑:“呵呵,你这孩子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