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临终之问
为了不让这场战斗变成单方面的杀戮，我们已经为苗族人提供了足够的物资支持，这也算对姜由有一个交待了，就算是在运城，太昊战士也已经撤出，苗城同样不能成为太昊卷入战场的最佳选择。
风林把所有人挡在屋外，只许梓烨、风越、元楚进来。
苗城族人迅速返城，生机渐复，由族强大的生命力，顽强的再生能力得到体现，大方和大楚给予了毫无保留的支持！
说到后来，我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几不可辩。
我隐隐听到他在吩咐，立即发鸽书到大河上下诸城，通知所有的部族和城池。
经历了十多天的攻防恶战，苗城还是失陷了！
我有多少岁了？
远离了太昊的管理工作，我的日子过得颇为写意，在一个长寿年龄不过四十来岁的时代，我尽量地尝试保护自己的身体，按后世的养生方法安排自己的饮食起居，居然在不知不觉间越过了太昊二十年、太昊三十年！
是风越，从脚步声中一下子就能够分辨出来，元楚的脚步声强健而急促，风越的脚步声稳重而均匀。
虽然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种规模的杀戮，但又无从阻止。
“不！”元方吼叫道：“父亲！”
炎族人在用烟火攻城！
“当尧之时，有苗不服，禹将伐之，舜曰：‘不可，上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乃修教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服。共工之战，铁铦短者及乎敌，铠甲不坚者伤乎体，是干戚用于古不用于今也。故曰：事异则备变。上古竞于道德！”
我已经在此前发给大方城的鸽书中把能够想到的后世的防守方法尽可能的都提到了，虽然还有很多工具没有做出来，但基本的防守思路应该是有的，在我的预料中，能够把炎族逼得徒劳无功，知难而退，就已经达到了目的。
随后不断传来的鸽书中，我们得知，苗人经历了艰苦的战斗，但敌不过勇悍的炎族人，最后两日，炎族人伐木为梯，将长木靠在苗城墙上，开成一道斜坡，当苗族人被突破城墙顶上的防守地位时，成群的炎族人迅速沿这种斜坡冲上城头，苗族人不得不大规模出南门逃命。
四门之内，族人含泪肃立，不发一言。
“咳咳！咳！”
“爸！您怎么样？”
元楚忙跪到我床前。
侍者们在风越指挥下，将我抬到床上。
风越和元林跪在梅梅的墓前，已经十多岁的孩子知道失去老人的哀伤了，为他们的奶奶和外婆痛哭不已。
“外公！外公！您怎么啦？”风越大叫失声。
苗族已经恢复了生机，而且快速壮大，在这一年派遣远征军北伐炎族。
苗城的防御能力不输于太昊，若这一战下来，或者能够为将来可能发生在太昊城头的战斗提供重要的借鉴。
六十一？六十二？
十二月十日，攻城开始。
这小子！跪着都有一米多，站起来已经有当年他爹的样子了，却比他爹多学了些文化，眼下在太昊城中带兵，与风越一样，痴迷于兵法，却在我的强行安排下，不得已每十天有五天在太昊宗庙处理事务。
太昊钟声长鸣，终日不休！
炎族人也知道人手有限，不可能做到“十倍而围之”，只能攻其一面。
相比之下，我更不愿让太昊族人卷入这场战斗。
太昊十七年秋，完成准备工作的炎族向太昊通知，将派遣军队远征苗族，届时将通过骊山城和大方城，希望不要与太昊族战士冲突。
若是苗族弃城，便是一面倒的追杀局面！
这一招本来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却没有想到会是这种规模。
甚至在炎族人消耗过大的前提下，反守为攻也并非不可能，但这一点我不建议苗人去做，即使做到了，苗人的元气也会大伤。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一双大手抚到我的脸上。
这一年，应该是太昊三十六年了！
苗族城中青壮只得三千多人。
太昊十九年，太昊的蚕桑业长足发展，不过却从大越传来消息，大越城中，当年的欧且人都穿上了丝绸夏服，兽皮已经不再为大越人所喜，看来丝绸业还是大越的优势产业，这一点太昊城是永远也比不上的。
太昊三十六年七月二日，门外又是一阵喧哗。
三个月后，大河诸城聚齐太昊，共推太昊为诸族之首，风林为诸族共主！
“行了！你们俩陪着我，让其他人都去吧！”
“元方！你还在打仗么？孩子？”
风林和兵部长老们愁云密布，却不能为苗人出任何主意，因为从苗城到太昊的鸽书是单向的，只能来，不能去，何况对付这种局面谁都没有经验。
“苗城已破，我等族人出城南奔大楚！”
从这一事后，我再也无心太昊事务。可以预见的十数年内，太昊已经没有直接的危险，太昊的孩子们已经长大了，太昊就交给他们去管理吧！
不过就是这样，炎族的军队也没有能够逃过途中损失的命运，一些姜氏内部不服炎族的小部族乘机偷袭，加上给养缺乏，伤者倒毙，最后回归牛神山下时，出来迎接的炎族大长老欲哭无泪：只剩了一半人归来！
太昊三十一年，梅梅永远地离我而去，她已经五十七岁，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一个不得了的奇迹，虽然我的年龄并不比她小，却是族人眼中理所当然的奇迹，并没有人对我的长寿感到奇怪。
这个规模加上占了守城的地利，应该也可以和炎族有一战之力，但这个年代的攻城战是怎么样的，我还真没有见识过，眼下连我也说不准这一战的胜败。
他们都知道，这一次，我是真的不行了。
“元方，你说，这些人，是不是父亲杀的？那些死在太昊兵器下的人？我是不是罪人？当年我只不过想给太昊族人更好的生活，我真的不想让这么多人死在弓箭下！还有太昊的铜矛、太昊的战车、太昊的骑兵！爸是不是错了？”说完这话，我已经有些接不上气来。
按风林的安排，太昊族在大方城中只有少量的鸽兵，其他都是苗族人和少量的由族人，太昊族不参加直接的对炎族作战。
这时的太昊城，已经有六万多人口，早先的城池已经不足居住，按大夏城的方法，旧城外已经扩建了新城。
“是！”风越抬头看着远处的侍者：“你们听到了么！快！去找大楚少族长！还有，到宗庙通知族长！外公有事！”
“爷爷，我在这儿，您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
“没有了，爸，我已经没有敌人了！”
最后一声咳嗽，胸中如同撕裂般剧痛了一下，居然咳出一口血来。
但炎族人的真正攻法是什么？
大元势力日长，与同样发展壮大的莱夷在东方的大海边发生冲突，大军北上，节节获胜！
蹄声四散而去，不一会，地面颤动，马蹄声四面云集。
这不仅让历史上炎族对由人的杀戮重演，也再一次证明了，当装备相差不多时，炎族具有的强悍战斗力。
想来此际初起的北风，已经将苗人北门外的烟火不断吹入了城中，不过五米高的城墙挡不了数百米绵延不绝的烟火，北门上的守兵更加目不见物，这一仗该怎么打？
炎族人的实力毕竟不可小觑，当年与炎族人一战，我占了地利和装备的优势，仍打得非常辛苦，失去了装备优势，苗人这一仗能够自保足矣，不可奢求太多。
“炎族军已经抵达，四门中只有北门外驻营，其他方向无人出现，城中已完成准备！”
双方都有我所设计的盔甲，都采用了我发明的弓箭，都熟知我所建造的城池结构，相信也都知道攻防的关键与利弊。
这年头最多能够以湿麻布遮一下口鼻，却没法子保护眼睛。防毒面具还有好多年才能够面世，不要说宗庙内的兵部长老，就是我也不能为苗族出什么有营养的建议。
姜由不喜反忧，仰天长叹。
门外隐隐有马蹄声传来，我在椅子上一笑：是风越？还是元楚？
诸族共为元齐族长建墓于太昊城西高岗之上，为之封丘高二十米，植墓树万株！
十二月九日，炎族长老入苗城谈判失败，苗城拒绝投降，甚至拒绝交出此前丧命的炎族长老遗体。
“没什么！”我摇摇头：“外公不行了，去！叫元楚来！”
但炎族却没有如两族史上一般大肆屠杀，而是将苗人视为姜氏的一部，快速进行收编工作，城中的青壮年都被强行征入姜氏军中，过半长老死于宗庙保卫战，南逃的族人倒是多半都抵达了大楚村，没有炎族人敢去追杀他们，毕竟炎族经过十多天的战斗下来，连粮食都依赖从苗城中搜刮，军队更已经成为疲兵，哪里还有南追的力气！
“为什么我做不到？为什么？”
春风四月，午后的阳光煦暖温和，正是晒太阳的好时候。
“爸不行了！爸都这么老了，还能够怎么样？呵呵！咳！咳！不用管我，让我跟元楚和风越他们聊聊，你们忙你们的事情去吧！”
翟人因为驻城与游牧之争，分为南北两部，彼此征战不休。
太昊族长风林正式答复：太昊不介入姜氏冲突！
十二月六日，苗城鸽书飞入太昊，太昊宗庙内人头攒动，都抢着想看到这份情报。
我在家中也很快得知消息。
炎族此来没有骑兵，但总人数达到了五千人，这个规模是在大河诸部战斗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炎族的实力部队可以说是倾巢而出，据说牛神山下只有一千余人的守城部队，若非姜由举棋不定，木驼早就劝动姜鹿率由族主力反攻牛神山了。
可是这一天抵达太昊场面的鸽书却让太昊宗庙礼部的长老都失去了准备新年大祭的兴趣。
梅梅的年龄都是靠猜的，我又怎么知道自己的年龄？
“父亲！父亲！您在说什么？我听不见！”
“呵呵！”我摆摆手：“外公看不清了，这里光太强，晚一点再看吧！风越写的东西，外公一定要好好看一看！”
炎族人居然也发展得不错，不时和公孙氏发生边界磨擦。
太昊十八年九月秋收时，太昊琴成，象牙为脊，牛角为柱，共七弦十四柱，形制仿后世古琴。一曲《高山流水》，太昊宗庙内长老们全部跪倒在地，如闻天籁。此后太昊城中琴声不曾中断过一日，太昊学校从这一年冬季起开设了音乐课。
“是！”风林应声把其他人叫到屋外。
这将是怎么样的一战，连我也很好奇。
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这一点虽然还不大看得出来，我却心知肚明。
这让炎族人整编苗族，合力进攻运城的计划彻底泡汤：这点力量，能够保证由族不反攻牛神山就已经万幸了，哪里还能够进攻运城！
不仅是太昊，公孙氏、少昊、大元、大楚、大越等等城池都已经大为扩建，不到二十年间，不知道怎么会生出这么多人来，大河诸部总人口已经超过五十万！
没有太昊军队的直接参与，苗人根本没有办法依靠城墙抵挡住炎族人的攻势。
“是！父亲！”
“天下间都在使用您创造的文字，天下人都穿您发明的衣服，天下诸城都种您带来的种子，吃您提供的粮食，用您发明的铜具，还有您的历法、律法！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天下！您是最伟大的族长和父亲！谁能说您是错的！”
日月如梭，光阴如水。
太昊宗庙内、太昊学校内，太昊的长老、族长和我都在这一天举目南望，遥想南方的战事，不知道是何等的惨烈。
我也不知道，从一开始我就不知道，在我之前，大元没有纪年。
十二月二十七日，太昊城内喜气盈城，族人们都不甚了解南方的大厮杀，正在准备过年的事务，这家家都是粮满仓钱满钵，在太昊史上，从来没有过这么丰盛的年景。
十月十五日，炎族远征军队通过骊山城，城中太昊战士紧张防备，在炎族大军通过后，将炎族军队所有细节都在第一时间通报给了太昊城、大方城，大方城内侦骑迅速赶往苗城，将炎族军队虚实情况报知苗族。
十二月十九日，飞到太昊宗庙鸽舍内的鸽子羽毛竟然还带着火燎烟熏的颜色，但鸽书的内容更让我们感受到南方的战火：“十日，城内外弓箭交射，炎族未能靠近北门；十一日，炎人于北门外四百米内遍燃粟秆湿木，烟焰蔽天，北门处不见人影，守兵不能见物；十二日，炎族人蔽烟撞门，城内以土石砌门后，得以不破！”
挟胜北归的炎族人并没有让大方城和骊山城紧张：他们比南下时狼狈得多了，能够完整北归的炎族战士不过三千余人，而且疲惫不堪，这样的军队甚至抵不住太昊数百骑兵的冲击，若非风林曾经许下诺言，不会介入姜氏内部之争，眼下反而是消灭姜氏主力的绝佳时机。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撑着，躺在床上，我也支持了两个多月，多数部族都已经派遣了代表到我床前慰问。
我已经永远听不见也说不出了！
寥寥两行字，却在太昊宗庙内掀起如潮议论。
“父亲！”
太昊元齐族长去了！
每一处大战，羽箭横飞，尸横遍地。
“那为什么天下会有杀戮？为什么不能消除征战！”
我这一出事，过来的就不只是元楚和风林了，太昊城内外全部惊动。
木驼在运城得信，笑得声振盐湖！
“元方！”我顿时清醒过来，“好孩子，你来了！”
院里有一把椅子，那是元方派来的庸族侍从为我放到那里的。
十一月七日，炎族军队通过大方城，但为了避免冲突，炎族人绕了一个大圈子，在离城十多里外经过，大方城上的守军连炎族的部队都没有看到，仅发现了少量的烟尘。
“外公！您看，这是我写的《太昊军策》，里面是您教的太昊练兵法和战法，您帮我瞧瞧好不好？”风越递过来一册纸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