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逆子
“男儿话算话！立字据！”杨寿全也不再给儿子机会，拍案起身，亲手操起纸笔，慷慨文字，苦中有恨，恨中有悔，可这些都不重要，对他来最重要的永远是脸。
吴凌珑也不好再什么，一道望向杨寿全。
“哎呀……”老杨不出是恨是悔，连连摇头，用尽最后的方式威胁道，“你可什么都拿不走，银两也算借的！到日子要还！”
不治国安邦，连那么一财富也从未创造过。
清晰的指印永远落在了契上，从此杨家的祖产，跟他再无半分瓜葛。
种田的不还是佃农？
活到现在，除了吃农户，还做了什么？
杨寿全万念俱灰，闭上眼睛，摆了摆手。
“长帆，你为何执意分家？”吴凌珑望着儿子定睛问道。
“这逆子都把我都气成这样了，还能如何？！”杨寿全终是一挥手，“！”
不多时，一纸《分家契》挥洒而出。
盖房子的不还是木工？
反过来，偏偏就是环境逼迫太多人把自己关在书经里，才有了今天。
“干嘛啊！这是干嘛啊！”吴凌珑立刻按住丈夫，回头喊道，“你先出去！别激你爹了！”
“儿子想通了。”杨长帆岿然不动，郑重望着杨寿全，“儿子顽固不化，谗酒败家，今后只怕还会给家里添麻烦，脏了父亲的脸，不如早些自立门户，自生自灭。”
“不读。”
一声闷响过后，又是一声脆响，茶壶摔在地上碎了，杨长帆脑袋上却只是被砸红了一。
“有骨气！”赵思萍开心得要炸了。
杨长帆有自己的路要走。
杨寿全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眼睛颤声道：“你再一遍？”
“就事论事，这事我认为错不在长帆。”吴凌珑也铁了心道，“至少他有一颗向上的心，这就是好的，咱们当父母的，要支持。”
吴凌珑提了口气问道：“你熟读四书五经，春秋史记，满腹经纶，你倒，你又能做成什么？”
“谁啊？谁要自立门户啊？”
吴凌珑脸上没太多表情，只淡然道：“路，要自己走。苦，要自己咽。”
“……”吴凌珑沉吟片刻，咬牙道，“那长帆也到时候了，可以自立门户了。”
吴凌珑太清楚这一切了，这一句话直接砸在了杨寿全的心口。
吴凌珑随即望向杨寿全：“这是好事，有何不许？”
“那镯子也算我头上，一年内还。”杨长帆轻描淡写，扛下了一切。
杨长帆三个大字，天立地砸在了契上。
是啊，杨寿全把世间的书都读了，又能如何？
抬笔蘸墨！签字落名！
杨长帆痛快接来，粗扫一番，好歹是看懂了，人一旦急了，写出来的东西也不再那么晦涩，契上得清楚，杨长帆分得五十两白银，此后不再与杨家财产有半分关联，他没再半个字，只三两步走到案前，将契拍往桌上一拍！
“呵呵呵……你们好，你们好！”杨寿全心下极是苍凉，冷眼瞥着杨长帆哑笑道：“只怕他是气血上头，等真立了门户败光家产，过不多久就又回来讨了。”
“那是，轮不着我。”赵思萍立刻放下了她姐姐的胳膊，又挽起了杨寿全的胳膊，扶着他老人家一步一步走到椅子前坐下后，这才加重语气道，“家里的事，还是得老爷定。”
吴凌珑心下不忿，立刻反驳道：“我儿子做的是好事歹事，用不得你来分。”
“把一个家都支持进去？”
“我若不许呢？”
旁边赵思萍听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她决定不给老爷收回的机会。
就算是书，除了他们眼前的之乎者也，也还有太多太多。
“嗯……”杨寿全已过了怒头，对杨长帆也几乎彻底失望了，“有志，鲁莽，不过一线之隔，你要立户我不拦你，但丑话在前面，你不学无术，分你家业也只有败的，你若识字读书，像长贵那般懂事，还可以多分些。”
“镯子我还。”吴凌珑沉声将其打回。
“你怎么……你们怎么……”杨寿全的气焰好像瞬间也被浇灭了。
杨长帆十分确信，达到杨寿全的出山要求，至少要赔上个四五年，如果喜欢，读就读了，但他不喜欢，非常不喜欢，世界是如此的开阔，为什么偏偏要把自己关在书经里？
“大字不识，不学无术，能做成什么？”
他知道跟杨长帆什么都没用了，只望向妻子：“凌珑，你不再什么？”
“姐姐啊，不是镯子不镯子的。”赵思萍看了眼老爷，立刻又换了副讲道理的嘴脸，挽着吴凌珑的胳膊苦口婆心劝道，“主要啊，这孩子们的事情，大人还是不能任由着。你看长贵，不听话的时候就得打，不读书的时候就得管教，这才能咬牙学到现在。如今长帆懂事了，也成年了，犯了错就更不该纵容了，你当败家子都怎么出来的。”
“儿子只借家里一些银两种海田，其余一概不要。”
“还望父亲成全。”杨长帆语气毫不退让。
听闻此言，杨长帆立刻一股暖流流过心间。
“哎呦，会写字啊！”赵思萍也不闲着，火急火燎拿着印泥过来催促道，“还要按手印的。”
赵思萍本已睡下，听着这边吵了起来，自然要凑这个热闹，在外面她早听了个透，这会儿披着单衣散着头发进屋，心中那叫一个窃喜，可面上该严肃还是得严肃，思想态度上也要第一时间站队，毫不犹豫地讥讽道：“我长帆啊，那镯子还没还给我，这就急着走啊？”
“儿子要去所里种海田，父亲不许。”
“有志气！长帆有志气！”赵思萍立刻又换了副嘴脸，一百个钦佩，“老爷，我看长帆是真有出息，要自己做事业，不沾家里的光，这就没有不成全的道理了，男人到了岁数，也该出去闯一闯。”
随着吴凌珑话音的落下，场面顿时凝滞，好似油灯上的火焰都结冰了。
杨长帆用完全的沉默回应了他。
吴凌珑看着父子二人，心中一个个念头闪过，片刻间，表情变得冷静下来。
杨寿全抬头恨恨望着儿子，最后一次抬手指着他道：“你可不要后悔，没了我，你什么都不是，立了户就不要回头！”
“你！你还真要走！”杨寿全心头的气焰死灰又复燃，他本想威胁一下杨长帆，让他知难而退，不想他愈战愈勇，可先前放话出去了，也没法收回。
男人，有男人的想法，有男人的世界。
除了用举人的特权当个地主，还能怎样？
抬手，按下。
这恨不得仰到房的声音，准是赵思萍又来了。
“好歹要先试试。”
“好啊你！好啊你！你有出息！”杨寿全挣脱了妻子，冲上前去，想抬手打杨长帆，却只抬着头，儿子比他高太多，不好打，他只好回头冲妻子道，“你他！”
“你！”杨寿全面皮一抽，声音愈发颤抖，“要分家？”
“走，都走。”杨寿全往椅子上一瘫，再没了摆手的力气。
杨长帆抬手在指上沾了红泥，就要按下的时候，杨寿全憋不住话了。
言下之意很清晰，你非要现在出去，那别指望从老子手里拿走多少！
“逆子！”杨寿全怒极，抬手起身抓起茶壶砸了过去，正砸在杨长帆额头。
吴凌珑沉吟片刻，叹了口气：“寿全，我后面的话，可能会惹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