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篇:叶瑄第章
从理性的推演中,他完全明白,按照命运的发展,她之后会成长为自己的强敌,成为自己任务中的阻碍。
在一个隐秘的时刻,还甚至想隔绝她与外界……抛却对她母亲的承诺,将她永远留在他身边,变成跟随他,只在乎他一人的存在。
这似乎也完全可行。前辈已经故去,女孩信任他……没有人能够制约他做什么。何况,这个女孩有天赋,如果受他培养,为他所用……之后也可以成为他最强的助力。
但他很快否决了自己的私心。他一向是一个守信用的人,跟前辈的约定,他会遵守。
事情的发展在意料之中,也在计划之外。他曾驱逐过一个叫孙卓一的学者,无论是改建学校还是其他事情,学者的身份都是很好的掩护。
那只是个没有威胁的普通人,只会做研究的学者。即使孙卓一偶然看到他的计划,他也可以随手抹掉对方的记忆。
他算准了每一步棋,却没想到……孙卓一没有忘掉。他消除记忆的术法被这个心有执念的中年人,没有生效。
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孙卓一与异世界通讯,为异世界的司岚法师提供了七月刃的坐标。
“繁星杯”上,变突生。
当女孩冲上舞台,他突然有种呼喊劝阻的冲。他拳头攥紧,竭力控制着自己。虽然早在推演中,当它真实发生时,他依旧无法如自己预期般平静。
她总是能牵动他思绪之人。在女孩消失的那一刻,他再次意识到这点。他是去叶塞大陆救过她的。虽然皇室和法师塔对她的看守很严,但以他的能力,救她很容易。毕竟,他的能力远高于这个世界的所有人。
但当他带着她,从地道离开皇宫时,却发生了意外。他们遇到了一个带着小蛇的高阶法师。
他轻易清除了对方。转头,却发现她被对方的法术所伤,冰之毒入体,身上还有着暗红色的纹路,蔓延到她的脸颊,此时,已经完全停止了呼吸。
瞬间,时间线重启。
他又回到了冰原上的反抗军营地,与属下商量营救她事宜之时。
实际上,他尝试过很多次
但只要他试图救她,就总会遭遇各种意外。很小的事情,也会引发令她死去的契机。
她死在低阶法师的偷袭里
仆人在她饭食里下了毒
甚至,反抗军的乱箭也能射中她要害。
她死去,世界时间线重启
他回到同一个时刻——营救行动尚未开始之前。
汉梅尔:“白银骑士,我们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行动。”这一次,他向汉梅尔轻轻挥手。
叶瑄:“行动取消。”
他认识到了——她是与叶塞大陆命运直接关联之人。与司岚法师一样,是他真正无法改变之人。她的命运,只能由她自己选择。
既然无法干涉,就不如让她回归原始的命运。他开始回避她,让她自行探索这个世界。
既然她与叶塞大陆的命运紧密相连,那就只能任她自由行动,他只需要暗中观察她,保护她。
这个时候,他依旧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和叶塞大陆都只是他的任务。他会按照自己一贯的严谨筹谋,来完成所有的任务。
不过,她确实足够闪耀夺目。虽然叶塞大陆与她毫无关系,但她以一腔赤诚去帮助这个濒临灭亡的世界。
她天赋很高,很快就掌握了如何画灵战斗,她开始运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无辜之人。她善良又真诚,不自觉间,也吸引了这个大陆强者们的目光……
她一次又一次的探索着世界的真相。她经常失败,随着她的生命消逝,时间线会重新形成。
而在她一次又一次拯救世界的求索中,她开始与他们有交集。闪耀的她,自然会被这个世界的“特殊之人”所注意。
有些时候,这种交集发展到彼此暗生情愫。在叶塞大陆的旅程里,她会难过,会大笑,会把自己弄得满身尘埃。
这是原属于他的空白画作,却总是在被染上不同的色彩。他内心隐隐有些失衡……这本是被托付给他的少女,她的未来,应该被他安排。
——何况,她身上有旅者的血脉,她母亲的托付是让她在地球平安生活………无论如何,都不该让她迷失在另一个世界。
在这种自私情绪的驱使下,他将她从叶塞大陆带回,回到了现代世界。
他消去了她的记忆,告诉她,她在叶塞大陆遇到了很多可怕的事情,受到刺激,所以失忆了。
叶瑄:“那些都过去了,我平安将你带回来了。我们在一起,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将女孩隔绝在孤岛。除了她,没有人能接近女孩。女孩尚未完全成长,要做到这些,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叶瑄:“除了我,不要依赖任何人。你的未来,都在我的规划之中。你要相信,爱或者友情,你我这样的人……都并不需要。”
女孩满脸懵懂恍惚,他只是坚持的向她强调他的意愿。
叶瑄:“七月刃,你要记住,这个世上,除了你我,其他人都不可信赖。”
叶瑄:“不要相信感情。爱、友谊、亲情,这些只会让你脆弱,阻碍你的前行之路。”
女孩只是懵懂的看着他,似乎还并未理清他刚才所说话里的含义,不过还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脸上有着委婉的微笑。
然后……低下头
悄悄的,用很轻的力道,非常轻……抓着他的衣角,拽了拽。
——他对她说,她是他的同类,他们不需要爱。他也会为她规划未来——陪在他身边,挟取长久的寿命,成为高等文明的强者,或许,有一天能成长为她母亲那样强大的提督……
这样的未来,才配得上她的出身和能力。——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错。
然而,她越来越空虚。她好像从此戴上了一个面具,脸上始终只有那永恒不变的浅浅微笑。那双眼睛里面的空洞,体温非常的低………
女孩变得像一个木偶一样,任人差遣,任人操纵。
女孩如一个棉花娃娃,在出厂的时候就固定了脸上的表情,且永远都不会有任何变化,突然这些,填充她的棉花被掏空、挖出。她只剩下了一具干瘪的皮囊。
有一天晚上,他抽出时间,回到了那片被他特意隔离起来的孤岛,去看她。
也就是那一夜,他决定了……
那一夜:
下着雨,天很黑很黑,无边的夜幕吞没了漫天的星辰和月亮,什么光都没有,一切笼罩在黑暗当中。
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窗户敞开着,她就站在窗边,伸出手,雨水落在她的掌心,寒风顺着窗户涌入屋内。
窗帘被微风吹起,轻轻浮动。她的身影在这一起一伏的窗帘中若隐若现。他走上前,她转过头来,脸上有着浅浅的微笑。
只是双眼中有着些许哀伤,她看上去很累,他替她关上窗。牵住了那是刚才有雨滴落入的手,手的温度很低。
就像是触碰到了一块柔软的冰……
叶瑄:“先关上窗吧,不然的话,待会雨水就要全部都落进屋子里了。”
她点点头,只是突然间,她身形有些摇晃,重心不稳,她咬紧下唇,看上去有些痛苦,站住了脚跟,让自己的身体顺着惯性向后仰。
他瞳孔微缩,下意识伸出手,一把接住她,这才发现她的温度是那样的低。又冰又凉。
皮肤过度的苍白,她躺在他的怀里,看上去是那样的脆弱,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她身上穿着一条白色的吊带裙,裙子遮盖住了大腿,裙摆延伸到了膝盖。布料很轻薄柔软。发丝柔软,如同羽毛一般轻柔。
她无意识的攥着心口部位,看上去如同站在风雨之中,一朵摇摇欲坠的小白花。
她微微睁开眼睛,与她对视。他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他在紧张……她想要起身,他却一把拦腰把她打横抱起。
她的重量很轻,他将他抱到房间,轻轻的放在床上,脱掉鞋子,他顺势坐在了床上,抱住了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只觉得她现在很脆弱,悲伤,看到这样的她,令他心底有着一股异样的情绪,让他不想放手。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她,她有点迷茫的看着他的脸,然后顺从的靠在他怀里。
就这样两道身影相拥着,他鼻尖有着她发丝的清香,他就这样睡去了。
那一夜,他做了梦……
他梦见了她,她在他的梦里成了一个木偶,有着无数的丝线联合着她的关节,牵扯着她的四肢和身躯,她脸上有着迷茫,那些细细的丝线都延伸到同一个源头。
他看不见,太黑了,梦里……那个地方太黑了……
她顺应着那些丝线的牵扯而动作着,但她是个有着自我意识的木偶,想做着自己的事,可是每当她想要离开那个舞台的时候,那些丝线就会牵制着她的身体,把她强行从别处拽回来。
她的力气相比操纵着这些丝线隐藏在黑暗背后的那双大手相比,实在是太过微弱。
她只好顺从那些丝线的牵扯,随着血红色的丝线扯动,肢体被拉扯起来,她脚下的舞台也开始变化,变成了一个舞会,在大厅里,她与那位叶塞大陆的皇帝不想牵着手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裙摆随着舞步摇曳,只是她眼中的光暗淡了许多,脸上有着迷茫,随着下一个舞步的走动,她松开了那个皇帝的手,独自一人继续在舞池中跳着优美的舞。
很快,随着下一个舞步,他在空旷的舞厅中旋转着,全板上的花纹也随着灯光闪烁着令人头晕目眩,随着雪花落了下来,她手中拿着长刀与狼群对峙,与一位黑发赤瞳的少年在雪地中并肩的走着。
木偶顺应着丝线的牵扯和黑发赤瞳的少年在雪地中走了很久,直到走出了雪地,来到了一片绿莹莹的树林当中,她的身体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视角转回到寝宫,她跳下了床,顺应着丝线的牵动,牵起了一位法师的手,那位法师有着浅金色的头发,如同绿宝石般的双眼。
[她]木偶顺应着丝线的牵动,和那位法师在风雪和树林中行走着,他们走过了很多地方,风雪为他们舞蹈。
她很快就和这位法师走出了那连绵不绝的雪原和风雪,来到了春天………
随即脚下出现一个又一个的阶梯,砖头开始凭空生成一个一个的向上堆砌成了一座高塔,她这次,身体的权限完全被丝线所代替,血色的丝线深深的钻入,牵动着她的经脉。
她开始顺应着那形成的砖块和阶梯,一步一步向上走去,随着砖块的搭建,她的脚步也越来越快,直到后面跑了起来,裙摆飘动,她也到了塔的顶端,见到了一个有着深蓝色的长发,湛蓝的双眼,身穿华丽长袍的法师。
她开始跟着这位法师前行,前往世界的边缘,时空的间隙。
直到最后走入一片黑暗,身边什么都没了,也没来那四个人,只剩下了她,她迷茫无措的站在原地,开始向四周走着,希望能离开这里。
视线向上望去,透过那层层黑暗迷雾笼罩的地方,忽然所有的没有都散开,那一根又一根丝线所牵扯的根源,被那四个人手中牵扯,他们攥紧了手中那血色的细长丝线,她也随着他们的动作,身体不由自主的被控制着……
而在那四个人之上,每个人背后都有着一根长长的血色丝线……
最后,所有牵扯在她身上的血色丝线,一根根崩断,脚下的那片黑暗也裂开了细缝,白色的光透了进来,空间坍塌,她坠入了更深的深渊 !!!
在梦中,他无法再忍耐。一跃而下,试图握住[她]人偶的手。最后,他抓住了她。她脸上尽是迷茫,他带她离开了那里,黑暗被驱散,他们走过了很多地方……
她随他心意而动,他开始控制着她,指挥着她,他的心也因为她的动作而被揪起。
开始无法接受她离自己太远,总是在她即将跑远的时候牵动丝线,把她拽了回来,她迷茫的看着他,但最后还是乖巧的留在了他身边,听他的话,任他差遣…………
她很乖,他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她就好像永远会留在他身边,因为她没办法跑远……
为什么没办法跑远?
当然是因为……
等等……
不对!
他什么时候有那些丝线的?!那些丝线什么时候到他手上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成了这样,也就是这时,他才注意到她的双眼空洞无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变得麻木。
他竭尽全力想要挣脱掉这些从她身上,顺应着。缠绕到他手上的丝线………
可是,随着丝线被一根根崩断,他的心莫名又被揪起……在最后一根丝线崩断的时候,只感觉心口剧痛……
而[她]木偶,却再也动不了,因为有了丝线[她]木偶才能动,但同样也被这些丝线控制着,无法动弹。
现在[她]木偶永远都动不了了……………不?!这究竟是为什么?!
错了……
全都错了………
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
!!!!!
!!!!
再次是一片黑暗,她的双眼空洞无神,变得麻木。身体下开始吐出惨白的光线,我先试着空间的裂缝渗透出来,整片空间坍塌……
再次……
坠入……
无法……逃脱……
再次看见,地上只有一片的残肢断骸………四处滚落着[她]木偶断掉的肢体手臂………
他看到了[她]木偶的眼睛,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这令他感到恐惧、惊慌。破天荒的……他想逃离,却发现无论怎样,身体都动不了……
视角变换,他是那样的渺小,站在巨大的,[她]木偶断裂的头面前………被那双空洞的眼睛直视着……
他从梦中惊醒,背后惊出一片冷汗……低头望去,她还在,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的身体也还有温度,似乎是因为被他抱在怀里,抱久了。怀中人似乎因为他的动作而醒来……
她缓缓睁开眼,那时候眼睛并不是如同梦中那般空洞,令他好像看到了深渊那般,令他感到心惊………
她的双眼反而是温和的……柔和的,是那样的,还带有着一丝余温……
他明白,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他是因为爱而诞生的孩子,他热烈的爱着世界,也期待被世界所爱。
他无奈苦笑,最终,将她带回了天文台下的山洞。这里有法阵和印记,凭借他的力量,可以再次扭转时间。
她站在法阵前,微微有点惊讶。迷茫和无措占据了她以往的那张面具。
七月刃:“真的可以吗?”
叶瑄:“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选择你的未来,选择,你所相信的世界。”
叶瑄:“你很强,但你只能画出你相信的东西。”
七月刃:“我走了,那你呢?你会难过吗?”
女孩的简短又直白,脸上有着迷茫,想去看他的表情,猜测事情的真假。她居然询问了他。她问他会不会难过,哪怕在这时候,她也会担心他的心情。
就连他这样的人,她也不吝啬给予爱。
叶瑄:“会。跟七月刃在一起的时候,我心情很好。”
叶瑄:“但我也知道,这样的时光是留不住的……你不是属于我的人。”
叶瑄:“离开吧,趁着我还没后悔。”
出乎他意料的,她上前,轻轻拥抱住了他。她的拥抱小心翼翼而温柔,带着真挚的感激。
七月刃:“你……对我很好。”
“谢谢……”
他有些奇怪,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但她很慢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七月刃:“以后的路上我可能会和你成为敌人……我知道,现在这所经历的一切。不会是世界历史所真实发生的。”
七月刃:“但,是属于你我之间,真正发生过的……”
七月刃:“所以,无论时发发生什么,也请你记住……”
七月刃:“我从未真正想要与你为敌……”
时间开始逆转
他知道,他将回到从前。他带着所有的记忆,而她再次重新开始。
——她前行、开创、改变。
他观察、记录,然后将所有属于自己的情感,悄然埋入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