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简单的对话，却能听出两人的关系。
萧余看了眼她走出来的包房，亦是欢声笑语不停：“回去吧，有机会再联系。”
再离开之前，她带着韩宁和小学同学吃了饭，席间欢声笑语的，大家都笑著说果真是内部调剂，真就被南京军区来的帅哥追走了。众人都是一个大院长大的，早已知道萧余和许南征那段短暂的爱情，却都默契地只字不提。
他的眼睛黑而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背影清晰。
她撞上车门时，许南征和小航同时回头看他，她只是放任自己最后看着许南征。
那么的随意，可声音中也带着喘息。
向蓝沉默着。
许南征下意识伸出手，替她带上了羽绒服的帽子：“有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时间说，快回去吧。”她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好像只要一眨眼就不会再见到。
声音、语调，一切都那么熟悉。淡淡的日耳曼语调，和着车窗外吹入的北风，急速冰冻着心脏，一下下地越来越慢。
“我爷爷去世那天，”许远航声音有些发飘，仍是醉得厉害，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我开车送我哥回家，不敢走，就在他家陪着，”他顿了顿又道，“后来也是我送他去的医院，所以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没想到韩宁就站在包房门口，看着那个红了眼眶的女人问：“怎么了？”萧余含糊解释：“以前的一个朋友。”
就像永远怀念十几岁时的夏天，蝉鸣嘈杂和汗流浃背都那么清晰，舞蹈老师猛地压住自己的腿，钻心刺骨的疼，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看见他在窗外。这一切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太多年的感情，可却再也回不去了。
小航立刻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进了院门。
长久的沉默。
两个人都在沉默着。
所有往昔画面撞入眼中，躲不开，逃不掉。
就连许诺也笑声连连，称自己是各种的羡慕嫉妒恨。
他说：“我不会再找你，也不会再注意你的消息。”
不过几分钟，她就听到韩宁均匀的呼吸声，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睡着了。不过照他喝的量，应该是硬撑着在等自己回来。
很大的力道，她来不及反应，鼻子撞到他胸口，竟就这么流出眼泪，再也止不住。
就像韩宁是个导火索，她又何尝不是自己跨不去的障碍，可当时无论恨的多咬牙切齿，现在面对面了，却只剩向蓝在局促不安。
很久不见的人，自从那晚从许南征办公室离开，就再没见过她。
“我真的不知道，”向蓝看见她真的要走，才忽然又出了声，“那天我真的不知道许总和你在一起，对不起，笑笑姐，对不起。”
“打完电话了？”他问着后排的人。
她已经泪流满面，却还是说：“好。”
她说：“好。”
很大的风声中，他对她说：“笑笑，我以后会很忙，很多人在看着我，等着看我的笑话。可能需要几年的时间3gr才能重新开始，你不再要看有关3rg的任何新闻，也不要再去关心许南征这个人。你帮了我这么多年，足够了，不要再继续下去。”
他说：“我不会去上海，你不会有机会再见到我。”
他说：“够了吗？”
她说：“好。”
她笑：“是啊，我爸真把你当女婿了。”
女人继续念着念着，到最后根本听不出她念的是什么。
许远航低头摆弄着手机，过了一会儿忽然从手机里传出个女人的声音，在用德语念着什么东西，声音似是在半睡半醒间。过了会儿，有个男人的声音问：“原版还是译文？”
她说：“好。”
萧余只笑了笑，转身离开。
她打开收音机，努力找些欢快的节目听，可还是止不住眼眶发酸。
说得很低，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就是那短短的发音，如同多年前那个夜晚，烫着她的心，压住她的喉咙。
直到后半夜，她才悄声走上楼。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这么凑上去，只想着最后一次，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己的感情。面前的人是自幼喜欢的，唯一喜欢的，只是这么双唇相碰就已经不能再呼吸。
她含泪笑著，嗯了声：“尝出来了。”
“笑笑姐，”向蓝看着她，“我一直想和你说对不起，可是根本没有机会找到你。”
如果那时候能爱下去，一直坚持下去，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她连着说了很多的对不起，连身边走过的服务生都不禁侧目。
他浑身也湿透了，狼狈不堪，两个人都难得当众如此狼狈。
他的手离开她的瞬间，终于伸出手臂，把她猛地抱到了怀里。
车门忽然被打开，许南征坐上了副驾驶座，带着新鲜的烟味。
许远航嗯了声，把手机递给他。
小航说：“他取消婚约了。”
只是当韩宁的无限期假期结束时，他已经递上了一封辞职信。萧余忽然很怕见到韩宁的父母，每次提起韩宁都是一笑置之，甚至还说：“我早和我爸说了，我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娇妻，从此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单就是能让浪子回头这一点，你就得了满分。”
向蓝。
直到两个人都不能呼吸，却还是贴着冰冷的池壁，不停地加深着那个吻。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晚她浑身湿透在游泳池边被他扶住，回头一霎那看到他，是如何的心情。像是被上帝静止的画面，远在对岸边的喧闹人群，还有音乐都被模糊掉，只有他的眼睛那么直接专注，看着自己。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小航在医院会说出那些话，两个人的声音他不可能听不出。是怎样的状况下，许远航听到这样的录音？然后才拼命求自己去医院看他。
韩宁轻吻了吻她的肩膀，再没有说什么。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用法语说了最后一句话，松开了手臂。
动不了，答不出，她再也回答不了同样的话。
直到车开到许家小院外，萧余看着他们下了车，也跟着下了车。
最后他放开她时，才懒懒地闭著眼说：“我为了等你，特地吃了口香糖。”
读书的声音停下来，女人带着笑说：“译文。”
当所有都倒退回原点，那晚在马来渡假村，自己可还会主动搂住他。手机里的录音嘎然而止。
他把她搂在身前，轻声喃喃着：“你爸是不是把多年珍藏拿出来了，我记得我一朋友去拍过一瓶陈年茅台，八几年的就要七八万了，这76年的怎么也要二十几万。”
在开车回去的路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没想到他竟伸出手，淬不及防地把她的头压下来，滚烫的手心就贴在她的脑后，舌头直接滑入她的口中，酒精味混着薄荷的香甜，侵占着她的每一寸意识。
韩宁睡得很沉，睫毛一动不动地，她在床边蹲下看着他的脸。从眼睛到鼻梁，再到嘴唇、下巴，最后终于探头轻碰了下他的嘴唇。
到家的时候，她在楼下坐了很久，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甚至在洗手间用冰水浸泡毛巾，压住双眼，让哭得红肿的眼睛不要那么明显。
拥抱的温暖骤然消失，她只觉得冷，脸上的泪水被风吹干，刀割般的疼。
整夜冷透的心，渐渐有了些暖意。
萧余靠在座椅上听着。
所有的都会过去，包括沈瑛案的彻查。
萧余听他说着，不敢说话，也不敢继续听下去。
这样的气氛，许南征却像是毫无所知，只是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她微笑：“我去法国了，刚才回国半年。”
席间她离开透气，却在走廊处打电话时，看到了故人。
他说：“我以后不会接受任何采访，如果有任何媒体报道我个人，也会立刻让人处理掉，不会让你看到任何消息。”
如果他不是许诚的孙子，他就不会想要拼命证明自己，甚至不惜牺牲一切。那时候他坚信着只要两个人是相爱的，无论多久都会在一起，却忘了生活可以改变一切。
萧余走过去，仰头看着他，头发被风吹的乱飞，模糊着眼前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