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这样的尴尬，却只有他们两个清楚。
等待，只能等待。
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在包里拼命响着，她摸了半天才拿起来，韩宁的名字不停闪动着。她看了很久，才按了接听。
午饭时，韩宁忽然说有要紧的事情处理，没有按约定来接她。
她愣了下，没想到他回答的这么严肃，一时有些接不上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着说：“好，那你到家用座机给我打个电话，我可是会计算时间的，半个小时要是还没到家，我可就默认你去花天酒地了。”
“没什么，被人叫去谈话，”他云淡风轻说着，“那些人规矩比较多，要求暂时关机。”
直到终于张开眼，对上的却是另一双眼睛，依旧如夏日阳光一样明亮，安静如昔：“做噩梦了？”
最后散会了，她终于忍不住打开google，键入了搜索。
她觉得脸上凉飕飕的，悄悄用手摸了下，才察觉自己满脸是眼泪。
“诶，继续，”身边一个人扔下热毛巾，接过酒杯，“刚才说到哪儿了？对，是3gr许南征。韩宁，你不是和他做项目吗？”
一行行的字，都是猜测，不停的猜测。
他没做声，脱掉鞋，躺在了她身后，把她搂在了身前。
她不是没见过这种新闻，大多数都是受贿案过于严重，媒体拿不到内幕，也不敢胡乱去写，就只好如此笼统写着‘接受调查’，点开内容也只是猜测。所有新闻都选择从3gr创立开始写起，从注资人一直到许南征的背景经历，统统挖出来，煎炒一通。
回去的路上，韩宁始终单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给她捂着手，空调打的再大，她的手心还是很冰，到了酒店楼下还没有任何变化。
可为什么就是在这个地方，一而再，再而三地遇到各种挫折。
身边人实在绷不住了：“韩宁，你还能再假点儿吗？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对女人的。”
她拨通母亲的手机，母亲一听说她就在家里，只很严肃地叮嘱她，不要和许家的任何人联系，她想要问，母亲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说晚上回来再说，没给她任何追问的机会。
家里空荡荡的，她打开卧室门，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
萧余看了眼韩宁，她没想到他们刚才在谈这个话题。
“笑笑，”母亲最后的语气已经有些重，“这种事不是你能插手的，这种敏感时期你也不能做任何事。你和他从小到大，南南是什么人，你可能比妈妈还要清楚，相信他没事就足够了。对吗？”
最后，倒是韩宁的朋友先发现了她的脸色异常：“你老婆好像不太舒服？”
她困得头都疼了，被他气定神闲得一句话说得笑起来：“清晨才给我电话，肯定是去风花雪月了……”那边忽然叫了她一声，她嗯了声，然后就听见他说：“我最近有个长假，出走走？”
众人一阵笑。
“好。”
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进会议室开会，却连大老板都刻意多看了她一眼。
无数个篮球赛，她永远都坐在最前排，用最大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那几个做互联网的，不都崇尚单身吗？”那个人继续感叹，“他这次订婚消息出来，十有八九是为了3gr。韩宁，你不是认识那个汪夏吗？”
如果是今天出的新闻，那应该是几天前就已经发生的事了，可为什么没人告诉她？她看着前边乱成一团的局面，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能靠在座椅上怔怔出神。
“十一点多，”他微微笑了下，“你爸妈让我陪你，我在床边蹲了有两小时了，没你批准，不敢上床躺着。”
父母就在客厅说着话，因为关着门，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是这么晚了，肯定是在说许南征的事情。
本来只想躺着休息，可却慢慢睡着了，不太安眠的梦，重叠反复着很多画面。
他是个念旧的人，仿佛在3gr才能找到归属感。
她索性就让助理去打包了一份饭菜回来，和同事坐在茶水间里，边闲聊边吃饭。正夹起一块蒜蓉排骨，咬在嘴里时，就听见有人在议论今早的财经新闻。
没有任何确切消息。
不安感弥漫着，全程开会说了些什么，她根本没有听进去。
她实在坐不住了，临时告假，开车直接回了家。
韩宁沉默了片刻，似乎还有要说的话，可是最后只说晚上再联系，就匆匆挂了电话。
接下来的一星期他都在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萧余也因为临时要请长假，不得不连着加班，在走之前交待所有的工作。
到最后她都觉得是在做梦，可怎么都醒不过来。朦胧中似乎是听见父母在说话的声音，几乎是用尽全力，还是不停在一个个梦魇中徘徊。
像是有什么堵在胸口，每一下呼吸都是生疼地扯着心，不管是轻是重，最后只能屏住了气，用力攥着方向盘。手指不停用力，用到发酸，却还是控制不住呼吸的力度，越来越吃力。
他却忽然认真起来：“我真的是回家，不是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
韩宁这才回头，细看身边的人，萧余轻握了下他的手，低声说：“没关系，可能真的是着凉了。”他只是微蹙眉：“怎么不早说，我送你回去？”
她本来就难过，听这种话根本就笑不出，却还僵硬笑了：“上来吧，看你这么累，也干不了什么坏事。”
待玩笑过了，却有人忽然说起了闲话：“许南征这几年做的可以，把互联网、移动什么的吃了个透，前几天我想要弄个互联网公司，投资人第一句话就是‘找许南征入股’，我那个昏啊，俨然大佬级了。”那个人继续说着，仿佛他真是知道了很多内幕，语气中还有些看笑话的状态。
她嗯了声，没敢多说话，怕他听出自己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四点半不到，可是三环却堵的如此严重。她越是着急，越没有办法挪动一步，好不容易等到车流开始挪动了，前面却又有了连环追尾事故。
“你以前给我弹过钢琴，我回去特地把调子哼给许诺，问她是什么，从那天起，我就没碰过任何女人一次。”
结果她回了房间，就直接蒙着被子在床上睡着了。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才听到电话在响，摸到电话接起来，发现天已经亮了。
屋里没有人，也没有开灯，只有清淡的月光照进来。
他的新闻从来都断过，好的坏的，早该习以为常。
她犹豫了会儿，才懒洋洋地说：“好。”
她看他真的动气了，不好再说什么，只软软笑了下：“好。”
她又嗯了声。
“不念军校，是因为在和平年代，我不想空拿着军衔就这么一辈子，拼命做公司，是不想别人说许诚的孙子没出息，我承认过去把公司看的更重，可我从来没把任何女人放在你前面。”
她没做声。
许南征，许南征，这个名字反反复复，不停出现在几个人口中。
“笑笑。”韩宁叫她的名字。
结果进了家门，除了两个阿姨外，竟没有任何人。
“我下午有个很重要的会，”他温声嘱咐她，“手机需要关机一段时间，你如果有什么事，就发个短信给我。”
三十八度的太阳天，他在舞蹈教室外看书，自己在窗边压腿，不停重复着各种基本动作。每每透过木框窗户偷看他，都是一个姿势，真不知道书怎么那么好看……
他说：“没有，只是刚才想起来，答应你要给个电话。”
两个人在一起半年多，自己依旧住在酒店里，既没回家，也没和他住在一起。如果去旅行，肯定不能再分开住……她没有再深想，强打起精神继续听他说着计划，他的声音有了些笑意，很好听。
整屏的新闻跳出来，全是今天的日期，标题无一例外都是“3gr上市在即，惊爆高层牵涉入‘沈瑛案’，现接受调查。”
去旅行？
她不能直接去问许南征，也不敢去问他身边的人，到最后只剩了父母那里。
两个人平时嬉笑打闹惯了，从来都是这么一句真一句假的玩笑。
韩宁的声音很疲惫。
所以韩宁刚才的那句话，是因为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吗？她看着玻璃杯被倒上酒，想要拿起来却被韩宁挡住了手：“你好像这几天要喝热水？”
“几点了？”她轻声问他。
那年，看到他的清华录取通知书，竟然兴奋失手，撕成了两段。自己瞠目结舌，他却笑起来……
“我心都碎了，我还想跳槽去他们市场部呢……”
她迷糊着，挣扎在半梦半醒中：“刚到家？”
3gr一直是他最看重的东西，无论在外边有多少投资，甚至是廖阿姨那么大的投资项目，他都当作是玩票。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饭盒扔掉，回到座位上，可盯着电脑屏幕，偏就不敢打开任何网页搜索新闻。手指在键盘上，打字再删除，删除再打字，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立刻认输：“年少轻狂，纯属年少轻狂，”说完，马上把手里的热扔到那人身上，“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
萧余知道他朋友是有意开玩笑，也就配合着嘲他：“快老实交待，以前是怎么样的？”
她愣了下，没有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推翻了自己的话：“不对，我想起来还有个电话会议，”他探过身，吻了吻她，微微笑着说，“自己乖乖上去，不要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她下意识想到今晚的话题。
他的眼睛如此清晰，就像半蹲在自己床边，在说话。
萧余怔了下，看韩宁。
巨大的无力感中，终于有很温暖的热源，慢慢抚慰她的焦躁。
他把车开进车库，忽然问她：“我可以上去坐坐吗？”
可却还是装傻，笑着问他：“乱想什么？想你是不是送完我，继续出去花天酒地？”
她知道自己不该有任何表现，任何反应，只是接过韩宁的热水，一口口喝着。
“那么多年我带着你从北京到上海，再回到北京，一直想着再晚一点，到所有都稳定了再开始。”
没过一会儿，萧余已经痛得有些撑不住，却始终忍着，生怕自己这么一走，韩宁会以为自己是因为许南征的话题，有意给他难堪。韩宁始终不大说话，几次想要岔开许这个话题，却无奈这几个人正说到兴头上，只能作罢。
韩宁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可却没有看她，只是笑著对朋友说：“认识归认识，我对她的私事一向不感兴趣。”
“你下午是什么会？”她想要说些什么，粉饰太平，“还要关机？”
她隐约听到许南征的名字，不愿多听，可似乎除了自己，整个茶水间的男男女女都在关注这个新闻。他们的对话说的并不分明，她却很清晰地听到了一句话：“有人爆猛料，说许南征光直接间接控股的公司，就有八十多家，能不出问题吗？树大招风啊。”
韩宁嗯了声：“合作有两年了，他最近回了3gr，我也算暂时放了个假。”
就因为她了解，她才如此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