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和平
魔神之血可克天下邪祟，是妖魔之梦魇，亦是救人之良方。
澹台烬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千千万万傀儡阴煞军在下方仰望。
他们眼下乌青，他们面无表情，他们遍体鳞伤却感受不到痛苦，他们原本是普普通通的景京百姓，因为澹台明朗的一己之私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原先祥和热闹的景京，笼罩在一片阴鸷的死气之中，街上再无叫卖声，每户人家空空荡荡，壮年男人变成怪物，老弱妇孺在饥饿中死去。
景京已是一座死城。
澹台烬六岁去国离都，到盛国当质子，马车驶过景京繁华的街道，他掀开车帘，把繁华记在心中，立誓总有一天要回来。
二十年过去，他回到家乡，记忆中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他握紧手中的匕首，露出布满割伤的手腕。
“澹台将军，算了吧。”庞宜之忧心忡忡地看向他，“你的身体受不住的。”
澹台烬微笑：“叶夕雾可以，我又怎么会做不到呢？”
再无任何犹疑，匕首划过手腕，叶夕雾的脸清晰浮现在眼前。
她长长的睫毛像是展翅欲飞的凤羽，她本是神族，自由自在，庇护天地，为他而回眸，舍弃神力甘愿做他的爱妻。
当她割腕喂血救他的时候，眼神中是绝望更多一些，还是期望更多一些呢？
澹台烬努力回想她的眼神，手腕上的鲜血不断流出，不觉得很痛。
“叶夕雾，我在做和你一样的事情，你看到了么？”
远在千里之外的她自然是看不到的，等回去后，他要一字一句亲口告诉她。她爱上的男人同样可以为拯救苍生而牺牲，永远都不会变成可怕的魔神。
他要她的眼中再不会有绝望。
大量血液溶入清水中，淡红的色彩绚丽夺目，这是最后一个木桶。
“够了，足够了。”庞宜之扯下一块布，按住澹台烬的伤口。
澹台烬因为大量失血，摇摇欲倒，他努力站稳，看向下面的阴煞军，他们在麻木地进攻，枪戟一下又一下规律地戳在城墙上，他们丧失理智，后面的人以同样的动作挥戟，刺在同伴身上，人群中不断有人倒下，即使放着不管，他们也会走向自我毁灭。
可是，澹台烬要救他们。
“预备。”
他抬起手臂，城墙上的盛军提起十多个木桶，等待着命令。
“倒下。”将军的手臂挥下，木桶中的水同时倾倒而下。
守城之战，为阻挠攻势，倾倒而下的往往是开水，甚至是脏臭的屎尿。
盛军倒下的是掺了魔神之血的水，是挽救阴煞军的圣水。
城下被水淋到的人纷纷如梦初醒，眼下的乌青褪去，麻木的眼睛中重新有了光彩。
“我这是在哪？”
“怎么会这样？”
目之所及是累累尸骨，身上莫名出现了血迹和伤痕。被困在战场上百姓们清醒之后，瞬间变得不知所措。
澹台烬大声喊话：“暴君澹台明朗把你们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驱使你们走上战场为他卖命，你们的妻儿老小在城中无人过问。这样的暴君，你们还要为他效力吗？”
中了傀儡术的阴煞军们，身体受到控制，脑海中依然有零零散散的记忆，他们回想起来，官兵强行把他们从家里带走，聚集到一起，不祥的水滴落在额头上，从此记忆中只剩下黑暗和鲜血。
“是三殿下，三殿下来救我们啦！”
阴煞军中有人认出澹台烬，澹台明朗倒行逆施，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记起来景王还有一位小王子。
听说小王子仁爱善良，小小年纪入盛为质，为两国带来和平。
听说小王子神通广大，一人便能打败一万大军，同时慈悲为怀不伤人性命，从荒渊回来的景军都对他感恩戴德。
听说小王子有一位挚爱的妻子，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到处救苦救难，拯救万民于水火。
在澹台明朗残酷的压迫之下，百姓们越来越盼望他们的小王子，小王子是景国百姓的救星，终有一天会如天神降临，拯救受苦受难的景国百姓。
如今，他们的小王子终于来了。
刚刚清醒的百姓们欣喜若狂。
“三殿下您终于来了！”
“三殿下，我就知道您会来救我们的。”
“三殿下，救救我的孩子吧，他才刚出生，我就被带到战场上了。”
“三殿下，我家有七旬老母，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呀！”
百姓们吵吵嚷嚷，有的想起了家人痛哭流涕，他们纷纷下跪，向拯救他们的天神叩拜。
澹台烬朗声道：“百姓们随我攻入景京，除掉暴君，救出家人！”
“除掉暴君，救出家人！”
“除掉暴君，救出家人！”
澹台烬一言既出，群集响应。澹台明朗费尽心机炼成的阴煞军，成为他的催命符。
大军一路势如破竹，遇到阴煞军，澹台烬用鲜血挽救他们，让阴煞军成为我方的助力，在他的血液流干之前，大军攻入景京。
曾经繁华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死尸，很多士兵从整齐的行伍中跑出去，抱着亲人的尸首痛哭。
城中断粮半月，许多妇孺饿死，尸首被鸟兽啃食，还活着的人用树皮充饥，苟延残喘。
澹台烬回头望向悲戚的景国士兵们：“去找你们的家人吧，救出活着的人，让死者早日入土为安。”
士兵们领命而去，他又对余下的盛军说：“你们去寻找澹台明朗的下落，除恶务尽，这次一定要取他性命。”
“是！”
身边的人都散了，庞宜之说：“你把他们都支走了，你怎么办？这是澹台明朗的老窝，你不怕他有后招？”
澹台烬指向他：“这不是有你吗？有庞博士贴身保护，我有何惧？”
庞宜之轻挥拂尘，笑眯眯地跟上他：“对了，你还有护心麟呢，自然是什么都不怕。”
盛国士兵来报，找到了澹台明朗的踪迹。
“他在哪？”
“灵堂。”
庞宜之说：“难道是澹台明朗知道死期已到，提前为自己布置了灵堂？”
“走，去看看。”
一行人迅速前往景王宫中的灵堂，远远看到灵堂燃起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