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流民之食
顾南笙此刻理解了太守的难处，并非他之过。
瞧着那队伍中，混着近半数的百姓，他一时间陷入为难之中。
“是我误会太守了，待会我便亲自书笺一封送去父皇手中，届时定会有粮食下发而来。”
太守听了，忙再次下跪： “臣叩谢殿下体恤民情，也替燕东城的百姓叩谢殿下。”
“太守快快请起，你为燕东城百姓谋福，朝廷自会看在眼中。
只是等朝廷发放粮食，怕是没个七八日，也不会到。可眼下这些流民如何是好？”
就这时，婉清上前两步步，目光落在那些饿的瘦如材骨的流民身上，缓缓苦涩开口：
“这些流民哪里还能熬得过七八日呀，怕是过不得两日便会爆尸街头。”
太守亦是无奈叹息一声：“若是能设法让这些百姓离去，将粥分给那些急需的流民就好了。”
顾南笙颔首：“是啊！可是这些百姓怎会轻易离去？”
婉清忽而眸光一亮：“我倒是有一计，就是不知能否行通？”
顾南笙与太守忙看来，满目焦急。
婉清知晓此刻并非儿戏，当即就将自己所想娓娓道来：
“这些百姓家中有备粮与银钱，无非只是贪图小便宜，这才前来排队等候施粥。
若是朝廷不想办法制止此举，怕是会有更多的百姓来等施粥，如此长期下去，哪怕朝廷发放再多的粮食，也依旧无补于事。
流民还是吃不了多少粥，依旧会饿死街头。
若是能设法，让百姓不愿喝此粥，那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婉清姑娘，那请问如何让百姓不愿喝此粥？”太守满脸疑惑。
婉清指了指地上的沙子：“若是将沙子混些许在粥中，你们说这些百姓会如何？”
听得此话，顾南笙目光顿时大亮，而后似又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如此行事，怕是会引来百姓的唾弃，甚至说不得会挫脊梁骨！”
太守悄声无息地退后一步，如此行事，若是让陛下得知，自己这颗脑袋怕是不保。
婉清自是清楚眼前身份，不可行此事。
顾南笙身为五皇子，若往粥里掺沙子，如此皇家颜面丢失姑且不说，且还会失去民心。
太守身为地方父母官，此举莫说仕途，怕是项上人头也不一定能保住。
婉清不得已，只能毛遂自荐：“我只是一介女子，此事还是我来吧。”
说着，抬步便往灶台而去。
顾南笙横移两步，挡住去路，脸上满是纠结：
“婉清姑娘，你原本在燕东城如同活菩萨一般，好不容易做起来的善举若是因此事失去……。”
婉清不待他话语说完，打断说道：
“你身为皇子，不该劝解我。你身为皇子，不论如何，皆要以百姓以江山社稷为重。”
顾南笙瞧着她那满是谆谆教诲的神情，一时间竟竟不知如何是好。
婉清绕过他身子，径直向灶台而去。
其实愿意此举，也另有原因。
如今在燕东城声望之高，已然隐隐约约有越过朝廷之势。
甚至以她的名声，在兖州这一州之地，随手一挥，便可一呼百应。
此次皇上突然急招她回京都，相信亦有防范之心。
只要被皇家猜忌上，那日后可不好过。
所以婉清想也没想，来到灶台前，随手洒了两把沙子。
附近的守卫自是知晓她身份，不会上前阻拦。
可眼前一众百姓与流民，就显得义愤填膺。
这有沙粒的粥，谁还愿意喝？当即就有不少百姓上前指着眼前怒骂：
“哪里来的贱人？居然胆敢往粥里掺沙子？”
然而当从侍卫口中得知，眼前这位参沙子之人，赫然是那位冠以九天玄女之名的婉清，他们一时间竟接受不了。
待得好片刻后，这才缓过神来，开始数落起婉清来。
“什么九天仙女下凡尘？不过是妖言惑众罢了。”
“竟然往粥里掺沙子，这还大善人呢？我看什么都不是。”
“可不是，哪有如此没良心之人？这粥里掺沙子，哪里还能喝嘛？”
……一时间，婉清被骂得狗血淋头，好一个惨字了得。
婉清已惹众人唾弃，深怕被打，忙躲到小双身后：
“小双，咱们快快回去，不然怕是要被百姓丢烂菜叶和臭鸡蛋了。”
灶台之处，排队之人瞬间减少大半，唯有那些流民依旧排队等着施粥。
这都要饿死了，哪里还会管粥里面只是少许沙粒呀。
当然了，若是介意的，也可以慢慢把沙粒挑出再喝亦可，只不过浪费时间太大。
除了流民，普通百姓可不愿如此耗费大时间，才喝几口粥。
顾南笙瞧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此刻内心感触颇深。
古语有云：男子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
现在看来，不过尔尔。就如她这般女子，才德之高，天下怕也无出其左右。
顾南笙思及此，重重叹息一声，轻声呢喃道：
“十人烧香九为财，不知财从善中来。为人有德天长佑，行善无求福自来。”
翌日出城，几辆马车缓缓而行，来到城门处时，便见道路两旁竟有不少百姓。
或老或少，或男或女皆有。
有说婉清是大善，为百姓医治天花。
有说婉清是恶人，在粥中掺沙。
众说纷纭，褒贬不一。其实如此对于婉清而言，甚好。
出了城门，便见兖州刺史与燕东城太守等地方大臣，皆已在此等候。
婉清并未下马车，而是在马车内瞧着五殿下同吕尚书与众官员告别。
吕尚书他并未因天花而丧命，此也是婉清最大的遗憾。
虽说如此，可吕尚书天花的后遗症很厉害，满脸的麻子。
小双瞧着吕尚书返回马车之际，恶狠狠地瞥了眼她与婉清这辆马车，不禁眉头微皱。
“婉清，咱们怕是被这姓吕的记恨上了。”
“早就记恨上了，只不过他一直没时间对咱们下手罢了。”
小双赞同点头：“那咱们路上得小心些，定要盯紧他，不得让他脱离车队。”
“有五殿下在，咱们无需担忧。”
皇子同行，若是出了事，哪怕他吕尚书位高权重，可依旧担不起后果。
马车再次缓缓上路，前往京都而去。
时至下午，行过靠崖路段之际，婉清正在马车内打盹。
然而一阵“轰隆隆”的巨响突然传来。
“有落石，快跑，快跑。”一时间车队叫唤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