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贪玩
沈木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他当然知道沈芥是个极其敏锐的人，无论是在人还是在事上，力求完美、吹毛求疵是沈芥的一贯行事风格。
沈木不想让沈芥知道自己掺和了有关‘救赎’他的事情上，但沈木也不想满足吴斜那些小心思，救人不是那样救的，他只想让沈芥能够想通一点，从数十年如一日的痛苦里走出来。
可是吴斜是怎么打算的呢，他想把自己塑造成沈芥的救赎，他要更深层次的，完全的掌控沈芥。
沈木不想如吴斜的愿，所以在删了交易细节的情况下，试图提醒沈芥吴斜的真正目的，不让他刚出虎穴又入龙潭。
可是
他可没有说什么救赎，他说的是吴斜想掌控他啊！
沈芥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木觉得有点难以接受，难道是这次的药副作用太大了，真把自己脑子给伤了？沈木沉思片刻，决定回头重新给自己配点药，有病就算了，可不能真傻了。
沈芥说完话，就一直用余光观察着沈木，此刻心中怀疑成型，他幽幽叹了口气，歪头正视沈木：“救赎，确实是个好词，你说呢。”
闻言，沈木抬起头，正想着怎么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却在看到那双撩人的桃花眼时，心底猛的一沉，瞬间冷汗冒了满身——完了。
沈芥看出来了，他知道了。
沈芥知道了他和吴斜之间的交易。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知道的？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从哪里知道的？谁告诉他了？难道是吴斜？不对，吴斜绝对没有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木紧紧咬着牙，脸色微变，略有些慌乱的低下头，含糊应了一声。
沈芥依旧看着他，他甚至弯了弯眉眼，勾起一抹笑来。
沈芥的语气是沈木从未听过的温柔，但其中的冷意，与那无尽寒意下无法忽视的坚定与威胁，让沈木心尖微颤，他说：“任何人都可能需要救赎，但我不需要。”
任何人都可能需要，除了他沈芥。
沈木垂下头，闷声不吭的将床下的垃圾桶拎过来，然后默默削着苹果。他沉默着，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回复，哪怕是假话，他也不想赞同沈芥。
沈木比谁都清楚，救赎对沈芥来说比羞辱严重千万倍，但沈木也比谁都清楚，沈芥需要有人拉他一把。
沈芥期待过救赎，期待过很多很多年。
即使陷进无边痛苦的沼泽里，他也曾垂着头默默祈求着救赎，他期待有一天，能有人带着万丈的光明和温暖前来解救他。可是他没等到，泥沼也彻底将他淹死在黑暗里。
爱恨是世上最强大的力量，沈木以为他能够帮沈芥寻到救赎，哪怕迟了些，至少别让时间彻底摧毁那副枯骨，至少除了绝望与痛苦，让他也留下些其他的东西。
可沈芥却不想了。
他不想留下任何东西，哪怕是怨恨愤怒，他也不想留下，他不要救赎，他要在泥沼里完全融化，消失。
“沈木。”，沈芥终是没有狠心践踏沈木的一片好心。他只是带着疑惑的，无奈的，冷淡的意味轻声道了句：“何必呢。”
何必这样做呢，耗费心力不说，沈芥也并不需要。
沈木也想问自己何必呢，沈芥不需要救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又何必这样做些无用功。
或许是舍不得吧，世上真正懂他的人太少，自己勉强算是一个，若是自己也不心疼心疼他，那他也太惨了点，沈木苦笑。
沈木‘见过’太多太多的人，比沈芥可怜的也有，若他们遇到了救赎，恐怕就要痛哭流涕感恩戴德三跪九叩了，可是沈芥没有。
他是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都认真，他说，他不需要。
沈木抿唇握紧了手中的水果刀。
沈芥叹了口气，往后一仰，靠在枕头上，懒懒道:，“阿木，怜悯是菩萨该做的事，你何必跟他们抢活干呢。”
沈木依旧垂着头，手中的刀被他捏弯了弧度，手背青筋暴起，好半晌，他才勉强开口问了句：“你也曾期待过不是吗，为什么就不能再试试？”
沈芥顿了顿，忽然笑了：“可是你也说了，那是曾经。早就晚了。”
沈木蹙眉抬头看向他，还想再劝：“可是老板”
沈芥摇头打断沈木的话，他眯眼笑了笑：“阿木，我若是死了，你应该为我高兴，这世上可怜人太多了，我哪里轮的上号，救赎该给那些真正需要的人，而死亡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
闻言，沈木瞪大眼睛，在原地愣了好久好久，无数种繁冗复杂的思绪混合塞进脑子里，头疼欲裂，沈木咬紧牙关，勉强维持住神色，没有让沈芥看出异样。
末了，沈木长叹一声，“我明白了，那”
沈木正想将自己隐藏的事情，都告诉沈芥，却忽然一顿，是了，沈芥既然已经猜到了自己和他之间的交易，那吴斜的事情，他恐怕也早就知道了。
果然，下一刻，沈木就听到沈芥开口道：“所以吴斜也早就猜到那些事不是我做的，他只是不想承认，他想恨我，这样才能说服他自己，这样才能让他披着救赎的皮，心安理得的掌控我的一切，对吧。”
沈木抿唇点头。
沈芥歪头笑了：“你拼着暴露的风险，也要提醒我他真正的目的，是不想让我入他的局？可是阿木，我忽然想看看，他到底想怎么玩这场游戏。”
沈木皱了皱脸：“可是万一”
沈芥：“没有万一，他既然已经设下了局，我也不能不给面子不是，你觉得呢？”
“你要将计就计？”
——
汪家大本营，众档案室之一，旁边办公室内。
沙发上，解语花和吴斜正对而坐，两人翻看着桌上各种归总的资料。
解语花随便翻了翻手边的纸张，视线一直若有若无的放在吴斜身上。
吴斜穿的很青嫩，浅色上衣搭配牛仔裤，微长碎发随意散落在额前，加上他那张清俊异常的面孔，搁外面，说他是大学生也有人信。
解语花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道了句：“最近状态挺不错，安德利给的药按时吃了吗？身体怎么样？”
吴斜正聚精会神看着资料，闻言下意识抬头看向解语花：“嗯，吃了，最近挺好的。”
解语花漫不经心的捏紧手中茶杯，语气不明：“那他呢。”
吴斜微楞，垂头看着资料上的字句，随意道：“也挺好。”
“我以为你会像以前一样。”，解语花放下茶杯，双眼紧紧盯着吴斜。
吴斜抬头，那张满是书生气的脸上，带着种极为显眼的稚嫩，与不谙世事的单纯感。
吴斜知道解语花在说什么，不得不说小花还真是了解他，一个偏执的疯子，事后不仅不像以前一样疯魔狠戾，反倒是比原先更加天真，当然让人感到古怪。
吴斜眯眼笑了笑，他摩擦着杯口，笑容像是被画在了脸上：“我现在不好吗？”
解语花摇头：“不像”，哪怕吴斜再怎么掩饰身上的煞气，也还是没办法真正消减了由心底滋生的狠厉，与身上那股莫名的压迫感。
他演的，不像曾经的吴斜。
吴斜像是没听懂：“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吴斜，我们都想让你回到从前，但我们没有逼你，这不是威胁，你不用做戏给我们看。”，解语花捏了捏眉心，下一瞬，又忽然笑出了声：
“哦不对，你也不是给我们看的，你是给他看的吧。”
吴斜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不对，他抬腕揉了揉脸上僵硬的肌肉，恢复原本的面无表情，也恢复了平淡到毫无波澜的语气：“你们都喜欢曾经的我，不是吗？”
解语花脸色一沉，狠狠蹙眉：“吴斜，你在说什么！我们喜欢的是你，不是什么时候的你。”
眼看着解语花要发火，吴斜连忙道：“我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解语花压下心中火气，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们俩到底在整什么幺蛾子？”
提到沈芥，吴斜下意识弯了弯唇，他抿了口茶，没有说话。
解语花深吸口气：“吴斜，这件事你必须要给我个解释。”
吴斜勾唇:“我想要他这个人，不管是心还是身，我都要，我要让他依赖我，我要给他塑造一个全新的执念，我要让他永远也离不开我。”
解语花凝眉:“你就这么肯定，他一定不会察觉到你的意图？”
闻言，吴斜笑了:“他当然会察觉到，我只是在赌，赌他会不会入局。”
“你要跟他博弈，如果结局是你死我活呢？”
“我赢不了，他也是，我们都是失败者，也都心知肚明。但他绝不会允许自己输给我，他若是服输，就没有今天这么多事了。”
——
医院内。
沈木瞪大眼睛:“所以你那么早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沈芥懒懒的倚在床头，语气含笑，“他的演技，可不算好。”
沈木撇嘴:“那你还让我去看他心底的秘密。”
“确认一下而已，况且，我想看的，可不止这些。”
“可是在他那些兄弟面前，你永远不会是第一个。”
“玩玩而已，你就当我，贪玩吧。”
——
“为什么不跟之前一样，直接关起来，就非得要争个高下，争个你死我活？”
“谁让他，贪玩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