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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穷相公自贱出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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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嗔非将账单交到小姐手上,说道:“您看下这个。”

    方梅接过账单仔细查了一遍,说道:“没关系,都是些消费记录,他花的又不多,既然他喜欢随他便吧。把账结了就行了。”

    “是。”

    方嗔非站在原地要走不走,方梅问道:“非叔,还有什么事?”

    “老朽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方梅笑道:“非叔,你跟了我们家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不当讲的,直接说吧。”

    “大小姐,大相公他整日游手好闲,到处赊账,喝的烂醉如泥,这样下去,我怕污了大小姐的名声。您看要不要找人……”

    “不用管他,由他去吧。我方家的名声也不是他能污的了的。”

    “是。”方嗔非拿着账单走了,去商家一一将账结了。

    这日,张生喝完了酒属实无聊,去了趟柳林村大嫂子家。

    大嫂子一见张生喜笑颜开,“呦——张生兄弟回来了,快,快上屋里坐。”提鼻子一闻,哪来这么大酒气啊,冲着大哥喊了起来:“你个没脸的,又偷着喝酒了?”

    “我哪敢啊我,再说你钱把的那么紧,我哪来的钱买酒啊。”

    “那哪来这么大酒气啊?”

    “嫂子,别找了,是我——”

    “啊!张生,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最近心情不畅,所以喝了点。”

    大嫂子关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两口子闹别扭了。”

    “哎——一言难尽啊。”

    “怎么又叹气了,怎么回事啊?”

    “哎,她……”

    “她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呀。”

    “她终日不在家,又……”

    “又什么呀?”

    “实在难说出口。”

    “哎呀,兄弟你要急死你大哥和我呀,快说。”

    “又推三阻四不行房事,最近已经跟我分居了。”

    “啊!她外面是不是有男人了?”

    “不知道啊,我连她的行踪也摸不着啊。”

    大嫂子一听可愁坏了,“呦,这样下去那兄弟你可危险了。她买过什么贵重东西给你没?”

    张生摇了摇头。

    “那她经常给你钱不?”

    张生还是摇头。

    “那可亏大了,她哪天要将你扫地出门,你啥也落不着啊。”

    张生低头道:“谁说不是啊。”

    大嫂子急问道:“你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吧?”

    “当然没有。”

    “也是,我都多余问。你这么个老实人也做不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大嫂子在屋里急的团团转,没了主意,心说方梅呀,方梅,你又看不上他,又何苦耍他一个老实人。心情顿生烦躁冲大哥喊道:“你倒是出个主意啊?”

    大哥倒是淡然,“我能有什么主意啊,扫地出门就出门呗,回咱村来住来,不也挺好的嘛。”

    “就知道跟你个没用的东西多说一句都是废话。”转脸安慰张生道:“兄弟,你别着急啊,嫂子给你想想办法。不行,你报官去吧,告她通奸,怎么也能多赔点钱给你。”

    “我倒是想报官,我也得有证据啊。”

    “是啊,那怎么办啊?”大嫂子急出了一身汗,“不行,你打她吧,这女人就得管教,不管教做不好婆娘。”

    大哥调侃道:“那我是不是也得打打你啊。”

    “一边待着去,就捡这种便宜话赶的快。”接着又对张生说:“那你怎么打算的,今儿回来是打算不过了?”

    “哎——”

    “你说你老叹啥气啊。这事依嫂子看,你还是回去再过过,尽量往好里处,实在不行至少也得让她赔你点啥才行。不然以后你又是二婚岁数又大又没钱的后面讨老婆更难。”

    “我也没想怎么着,就是跟您这说道说道这事,心里好受点。”

    一听张生这么说,大嫂子放心了。“那就好,你先别走了,在这吃了晚饭再走,我现在就去做饭去。”

    “不用了,大嫂子,别忙活了,我走了。”

    说完,张生出了小院,又回了云海城。一入方家大门心里便开始忐忑,他心虚啊,毕竟在外面赊了那么账,万一方家不认账,翻脸将他赶出家门,他出去不得让人打死啊。

    路上正好遇见管家方嗔非出去办事,见到姑爷躬身行礼:“大相公好。”

    他佯装镇定回道:“好好好。”

    心说他没接到账单啊,看他对我这态度没啥变化啊。张生径直来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开始琢磨这事,心说不可能没收到账单啊,那帮唯利是图的商人不可能到了月底不来要账,真新鲜了。要是来要账了,方梅看见账单怎么也会气急败坏找我谈话啊。不在家,不知道这事?干脆别瞎想了,去那些酒楼问问得了。

    张生起身就往外走,路过正堂,遇见厨房小厮推着小车经过。一看收拾的剩菜、碗筷。紧接着,方梅和几个妹妹也出来了,后面跟着温蕊。张生闪在一旁,给姐几个让出了路。几人边说边笑打张生身边经过,目光如穿越空气一般,直接从他身上扫过,没有任何停留,仿佛他是一道透明的墙。

    张生叫住温蕊,温蕊看了一眼大小姐。方梅说道:“去吧。我们在这等你。”

    温蕊来到张生身边问道:“干嘛?”

    “今儿怎么没叫我吃饭啊?”

    “您这一天云里来雾里去,行踪不定的,我们这些凡人上哪能找到您的仙体去。”

    张生顿时就火了,上去一巴掌抽在了温蕊的脸上。“小丫头片子,还敢讽刺我,给我跪下。”

    温蕊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怒道:“你——”

    “我怎么了,我是你主子,不用说打你,就是干你、杀你也得给我受着。”

    温蕊被气的无言以对,虽说她是方家的丫鬟,但自幼在方家长大的她,名义是仆从,实则与小姐早已是姐妹。哪受过这种气。温蕊捂着脸委屈的跑到小姐身边,骂道:“真可气,什么人呀,满口的污言秽语。”

    方梅冷冷的看了张生一眼,转头对温蕊说:“算了,别搭理他。走吧,别影响心情。”

    如果说之前她还将他留在方家,是因为自己当初的错误判断将一个无辜的人拉入不合适的地方生活心存一点愧疚的话,此时的方梅连内心残存的那点愧疚也没了。

    主仆五人一起出了方府出去办事。

    出了恶气的张生心里反倒不痛快了。他只能不断地给自己洗脑以达到心理平衡。他对自己说:她们之所以对自己的行为没反应,是因为怕他,被他的残暴震慑了,毕竟是女人,胆子小,果然横起来她就怕你了。

    偌大的家里只剩下了张生孤单而寂寞,老爷子常年不出屋,跟他也聊不来。上了那么多年学,那么多年班,想约个可以出去玩耍的好友都没有。想到此处,张生不胜悲伤。

    来到街上,人群熙攘,叫卖热闹,没什么意思。他径直走入了之前赊过账的一家酒楼。小二连忙堆笑迎了过来。

    “呦——张大官人,您来了。”

    “上等酒席一桌。”

    “您几个人吃饭?”

    “就我一个。”

    “那一桌酒席您点多了。”

    “啰嗦什么,你是怕我断你钱不成?”

    小二笑道:“那倒不是,我这就给您安排。”

    “等会儿。”

    小二马上回身,“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去看看,我现在短你们账上多少钱”

    小二堆笑道:“回大官人的话,一分不短。”

    “谁结的钱?”

    “是方家大管家方嗔非亲自来结的。”

    “没事了,下去吧。”

    不多时,菜上齐了,张生早就不是那个从没吃饱过的张生了。对着这么一大桌精美的饭菜,张生只随便扒拉了几筷子便放下了。觉得没滋味,心说要是有个美人在旁伺候斟酒,再有几个在我面前唱歌跳舞就好了,那才是享受人生呢。

    张生瞬间想起了醉红楼,云海城最大的娱乐中心。听人说那里的姑娘各个百里挑一,吹拉弹唱舞、琴棋书画诗样样精通。早听过它的大名,却从未去过,不如今夜去那里留宿一宿感受一下,我张生也不枉此生。转念一想,万一方家不肯结账怎么办,毕竟是烟花之所,哪个妇人会为丈夫嫖妓买单。

    张生有些犹豫,半晌,下定决心。心说自古佳人才子“宁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再说又有哪家媳妇不陪丈夫睡觉的道理,你既不仁就休怪我不义。现在还没离婚呢,钱既已花出去,量你也不敢不买单。

    张生跨步就往外走,小二赶紧跟上,问道:“您这次还是记方家的账?”

    “对。”

    “好嘞,方府张生张大官人上等酒席一桌记账黄金三十两。”

    出了酒楼,张生直奔了灯红酒绿街。这条街与别处不同,在那个保守的年代,这条街显得十分的放纵是那么的格格不入。有浓妆艳抹穿着暴露搭讪过路男人的女郎,也有映着这种氛围调情的自组男女。这是一条不夜街,更是一条狂欢街。这里没有笑不露齿的含蓄,也没有三从四德从一而终的约束。狂欢之后出了这条街,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会再想起谁。

    张生看着自己穿的这身布衣,与这里的氛围极不协调。快步进入一家衣店,买了一身上好丝绸公子敞,颜色艳丽,上绣团花朵朵,在灯光下闪着光华。付了钱,老板还附赠鲜花一朵饰头。那时凡爱美、讲究男子都会在头上戴花,尤以大朵、鲜艳为上乘。或插于发间,或别于帽沿亦或拈于手中,都是风潮。

    张生拿着衣服走出店外,脱下自己那身寒酸布衣,随手扔在了地上,换上这身潮服手捏鲜花摇摇摆摆朝着这条街最气派的高楼走去。见他走远,立马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几个乞丐,争抢这件已被车轮碾过的布衣。

    来到醉红楼门口,红楼、红门、红门槛,大红灯笼高高挂。有一副对联:

    横批:梦回红楼

    红楼梦里醉千古,酒香楼中忆往昔。

    张生定睛一看,好高的门槛。提一提裤子,拽起衣襟高步迈入门槛。一把被门童拦了回来,“诶诶诶,干什么的,就往里闯。”

    “来消费的呀。”

    “有邀请券吗?”

    “什么邀请券,不是有钱就能进吗?”

    门童冷峻道:“这里边可都是达官贵人,没有邀请券不能入场。”

    张生傲道:“我是方府方涤寰的大姑爷,能不能进。”

    门童一下子懵了,方涤寰听过,大姑爷不知道啊。

    另一个门童赶忙走过来,躬身满脸堆笑道:“我们是狗眼不识泰山,不认得大相公您,您别见怪。您先在这等候,我进去给您禀报一声。”

    “这还差不多,去吧,要多久?”

    “一会儿,一会儿就得。”

    不多时,门童领着二号妈妈咪粉姨走了出来。一见张生,粉姨连忙热情相迎。初见便熟,“原来是张大官人来了,稀客,稀客呀。您一来,真是给我们这小地方生辉啊。”

    张生心想这个还不错,热情温暖,又会说人话。

    “那是。”

    粉姨招呼道:“您里边请。”

    张生昂首阔步,手背身后,腆着肚子,大摇大摆领导视察一般跟着粉姨进入了正楼。这是一个金色的大厅,装修的富丽堂皇,处处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彰显着贵气。高高的天花板上,描绘着各色精美图案,金色线条勾勒出华丽的轮廓。大厅的墙壁贴着金色壁纸,熠熠生辉,仿佛将太阳锁在了其中。

    巨大的青铜吊灯从天花板垂下,光芒照亮了每一个角落。精致的地毯铺满了地面,踩上去柔软而舒适,上面的花纹与大厅金色的装饰映衬的如此协调。

    大厅的中央,摆放着几张贵宾桌,坐满了达官显贵。旁边围满了人,有贵人们的跟班小厮,也有休息的跑堂干事,更多的是坐不起贵宾座的普通富人。

    这根本不是一家酒楼,更像是艺术与美的殿堂。任谁进入这种地方,都会为之倾倒沉醉,如入仙境极乐。这里有无尽的奢华,无尽的欢乐;当然也有无尽的泪水,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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