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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孽缘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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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娘,休要取笑穷书生。”

    “你看你这人,我是真心夸你呀。”

    “哎——”

    张生叹了口气,进了杨久婆的家中等候方小姐的到来。

    一个时辰以后,一乘小轿停在了门口。张生连忙向轿中看去,小丫鬟撩开轿帘,一个老仆从搀着位小姐走了下来。

    只见小姐高挽云鬓,身后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至腰间。轻扫的峨眉,清秀的脸简单修饰,黄衣白衫在晨风下微微舞动。曼妙的腰肢姿态多么样的优雅,完全看不出已是二十八岁的半老年华,见到杨久婆飘飘下拜,环佩叮当。

    “早安,久婆。”

    声音娇中带羞,如玉般清雅温存。瞬间,一股欣喜袭入张生的心头。他哪见过这样的美女,不用说美女,女人也没见过几个啊,张生愣住了。

    方梅跟随杨久婆进了房间,见到张生躬身一礼,静静坐在了旁边。张生也连忙躬身还礼,立在了一旁。

    方梅上下打量了一番张生,倒也算的上眉目清朗。张生内心很紧张,虽然他极力掩饰这一点,但发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看到这样的一个他,小姐内心倒是觉得却也有几分可爱。

    “你抖什么,是紧张吗?”

    张生擦了擦汗,规矩的将手放回,又微调了一下位置,生怕放的不是原位。像极了一件拆开了必须按原位安回的组装器械,小姐不禁笑了起来。

    调侃道:“你是怕手不放回原来那位置就不能用了吗?”

    “啊!是,是,小姐说的是。”

    正此时,小丫鬟进屋送茶来了,瞄了一眼张生,“哼”一声走了。

    “我这丫头脾气不好,平时就这样。”

    “她还小,以后慢慢教就会好的。”

    小姐微微笑了一下作为回应。

    “芹姨,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吧。”

    芹姨正在跟杨久婆闲聊,听到小姐叫了连忙迈步进屋,搀起小姐就走。张生向芹姨躬身行礼后送了出来。几人行至门口,小丫鬟看见了门口拴着的白马问道:“这马是你骑来的?”

    张生恭谦道:“正是。”

    “又不是什么有钱人,还讲这种排场,真假——”

    小姐轻声责道:“温蕊,别瞎说。”

    说完上了轿,主仆几人走了。杨久婆见小姐已走远,收起了欢送的笑容,带着张生回了屋里。

    “这桩亲事,你应该是没啥问题吧,你肯定愿意吧。”

    “回大娘,我愿意。”

    “那你先回吧,下午我去她家问问小姐的意思,明个给你信。”

    “那就有劳杨大娘了。”

    “回吧,回吧”

    杨久婆心想,左一个有劳,右一个谢谢红口白牙就算完事了,哪怕你掏个大子给我也是那么回事不是。

    张生骑马回到柳林村,换上自己平时穿的那套粗布衫,拿着刚脱下叠好的衣服、鞋帽牵着马去了对门大嫂子家。

    大嫂子见是张生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问道:“怎么样啊?”

    “不知道呢,杨久婆说明天给信。哎——等着吧。”

    “我说你啊,说话别总哎哎的叹气。凡事都往开了想,有媳妇有有媳妇的活法,没媳妇有没媳妇的活法,咱这穷苦人家能不饿肚子就算成功了。”

    “嗯。”

    张生答了一声,回了自己那三间茅草屋。

    方梅刚一到府,就被三个妹妹和一众丫鬟婆子围了过来。

    小妹方菊问道:“今天这个怎么样?”

    还没等小姐说话,温蕊连忙答道:“不怎么样,假惺惺的。”

    二妹方兰问道:“长的怎么样,是个帅哥吗?”大姐没说话,方兰又问起了芹姨和温蕊。

    温蕊说:“我不知道,我脸盲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芹姨道:“长的倒还周正,就是不知道哪总让人觉得有点别扭,也说不清是哪。细细想来,好像也没啥毛病。”

    “对呀,就是挑不出来毛病才会有大毛病呢”温蕊又开腔了。

    芹姨道:“你个小丫头才见过几个人,知道什么,咱还是问问小姐吧。”

    方梅只顾听她们说笑了,仿佛听她们说笑比自己的亲事更有意思。

    芹姨问道:“大小姐,您看这事怎么回复杨久婆?”

    “容我再想想吧,不着急。”

    芹姨问道:“大小姐,我找个家丁去张生那村打听打听他的背景吧。”

    方梅道:“别人说的只是一面之词,并不足为据啊。”

    “是。”

    芹姨退了出去,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找人打听打听才靠谱。于是找到老仆来福交代他去办了。

    四姐妹继续在客厅里说笑。大姐讲述起她在诗社的见闻,二姐时不时说几句笑话,引得众人捧腹大笑;三姐微笑倾听,偶尔插上一两句话,总能切中要害;小妹好奇地只顾听着姐姐们的交谈,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丫鬟温蕊总结概括,怼了这个,调侃那个……

    下午杨久婆来了,正好碰见温蕊。

    “我们小姐说这事容她再考虑考虑,过几天再答复那边人。”

    “那小姐对张生还算满意吗?”

    “久婆,你保媒拉纤这么多年了,你见过有特别满意还犹豫考虑的吗,当然会即刻答应了。”

    “诶——中,老身明白了,那过几天我再来。”杨久婆回了,就这样好几天没来。

    这日,一阵晨雨过后,天气晴好,院外湖中荷花开的正好。吃罢早饭,大姐方梅张罗道:“一会儿咱们把桌子搭到院中水榭去,二妹露露你的绝活儿,给咱们画一幅《芙蓉出水图》。”

    二妹爽快答道:“好嘞。”

    方梅又问道:“老三你去不去?”

    “当然了。”

    “那你带上你刚淘换来的古琴,正好试试琴,也给咱们添添韵。”

    “中,那我现在去准备了。”

    老四方菊问道:“大姐,那我干什么呀,总不能给你们去张罗酒菜吧?”

    “你不是喜欢下棋吗?”

    “可我一个人怎么下一盘啊?”

    “让温蕊跟你对弈啊。”

    “哎呀——大姐,我可不跟她下,我下不过她,我怕受刺激。”

    “没事,刺激多了就不受刺激了。”

    “那好吧。”

    不多时,家丁在水榭中摆好了三桌,一桌写生,一桌茶点,一桌对弈。墨磨得了,颜料配齐,棋盘、古琴摆好,几人分头忙碌起来。老二作画,老大在旁边观摩,构思在画上的题诗。老三开始弹奏《风中逐影》,老四、温蕊在棋盘上开始排兵布阵。

    半晌,二妹的《芙蓉出水图》画好了,大姐连连赞叹“果然是妙手丹青,不愧是‘妙手小兰’。”

    “谢谢大姐夸奖,该你了,提诗吧。”

    方梅仔细打量着画作,又望了望眼前这茂盛的荷塘。写了一首七言绝句《荷之颂》:

    清池碧叶映骄阳,出水芙蓉别样红。

    玉立亭亭尘不染,落雁羞花淤泥出。

    作完之后姐妹们传看了起来,传到温蕊那里,温蕊笑了起来。

    “这不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意思吗?”

    老四道:“那不是因为牛粪有营养,鲜花能长的更好嘛。”几个姐妹笑的前仰后合。

    正此时,芹姨匆匆来报。

    “大小姐,前些天我找来福叔去打听了张生的家世,现在他回来了,要不要听听他怎么说。”

    小妹方菊道:“要,听听嘛,我很好奇。”

    温蕊道:“我也想听。”

    方梅虽对此事不以为然,但大家都想听听,就应允了。

    “让他直接到水榭来吧。”

    “诶。”

    少顷,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年男子走了进来,径直来到大小姐身边。看了看左右,不知道当不当说。方梅顿时明白了来福叔的意思。

    “福叔,都是家里人直接说就行。”

    “诶。老奴从他祖上五代到不出五福的亲戚、云海城他上过班的同事、同学都打听了。”

    “说吧。”

    “他家祖上都是地主的佃户,直到祖父那辈算是有了产业,购置过一亩三分沙壤地,后来因家贫被他父亲张宝卖了。母亲不知道是哪的人,没有名字,后行乞至张宝家,嫁给了张宝人都叫她张氏。一年后,生下张生。”

    福叔看了看方梅,不知道大小姐还想不想听下去,毕竟这样破落的人家富户回避还来不及。

    方梅接着问道:“然后呢?”

    “这个张生原名叫张小宝,后来读书拿到了文凭自己改名张生。”

    “还不如叫张小宝呢”温蕊插了一句。

    听到此处,方梅的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接着问道:“这样的家庭,父母是如何供他读书的呢?”

    “后来,赶上朝廷征兵,他父亲就去当兵了。朝廷给大兵家属都是发钱粮的,三年后他父亲战死,又拿到了一笔抚恤金。”

    温蕊问道:“他不会是将门之后吧?”

    “那倒不是,他父亲不过当了三年步兵,主要负责炊事。后老奴问到说是与敌军交锋,将军指挥撤退,他父回身去捡军士不慎掉落的一个馒头被敌军射死,朝廷为鼓舞士气,对外称他负责断后,殊死抵抗不幸牺牲。”

    老二方兰问了一句:“那他家五福内的亲戚有什么富户吗?”

    “基本也都跟他家差不多。”

    老三方竹问道:“他同学怎么说的?”

    “说他早年读书时候很刻苦,基本不跟其他同学来往。”

    方梅接着问道:“不是说他很有才,是云海城远近闻名的才子吗?”

    “回大小姐,才子倒算不上。文凭也只拿到了高等教育的最低学历。”

    “那品行方面呢?”

    “倒没犯过什么不端的错误,不过小姐你也知道品行这东西很难说清,同样的一个人富贵时和贫穷时常常是两个人,再者说人也都是会变的。哦,对了,他早年交过一个女朋友听说还是杨久婆介绍的,处了几个月分手了。”

    温蕊问道:“福伯,你没去那女方家问问怎么回事。”

    “问了,那女的说的很隐晦,只说了两句话‘形似羔羊,骨是豺狼’老奴不甚明白,再问具体情况,女方就不再讲了。老奴出去这几日打听到的基本就这些。”

    听完张生的情况,方梅让来福叔退了出去。

    这时,芹姨进来禀报:“大小姐,杨久婆来了。”

    “请她来水榭吧。”

    “是。”

    杨久婆来到水榭喜笑盈盈挨个与小姐们问好,径直来到大小姐身旁。轻声问道:“姑娘,不是老身催促您,实在是这几日又有别的姑娘娘家人找老身给张生说亲了。”

    温蕊笑道:“这都放了三十年没人掸过灰的陈香炉,怎么我们家小姐见了一面就抢起来了。”

    方梅站起来看向了远处亭亭玉立的荷花。不禁想到人总是要向前走的,和父亲妹妹们这种日子已经过了快三十年了,不觉得闷都是假话。俗话说再好的日子都有结束的那一天,不能自然结束那就人为结束。

    人是奇怪的动物,一面在誓死捍卫稳定一面又疯狂追求变化。这个张生固然没有在方梅的心中泛起什么涟漪,但也没什么厌恶。再说人不能只看表面,也难保方梅不是荷花,张生不是那滋养荷花的淤泥。

    “成吧。那你找他定个日子成亲,他就搬我们家来住吧。”

    杨久婆心中一阵惊讶接着变为惊喜,天呐!你看这事闹的谁知道哪片云彩上有雨她能同意这事呢。

    “诶!我马上去告诉他。”

    杨久婆这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一面惋惜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能给他,一面开心这一大锭金子算是拿稳了。心说当初我就是随口一提,这大小姐竟然还真愿意了。感情这富贵人家的小姐比那寻常人家的姑娘还简单,根本不是表面展示出的那样高不可攀。只要脸皮足够厚,乞丐摸的公主手。

    是啊,再高贵身份的人也不过只是寻常人。他们简单是因为他们做事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经济因素,假使这个方梅吃了这顿没下顿,她肯定是要找衣食无忧人家的。不然嫁过去就是俩一块饿死,再生一个就是仨一块。倘使她只是个普通人家,她肯定是要挑家世的,即便本家不是达官贵人,至少也找个有贵人亲戚的,贵人亲戚即便罩不到自己,也能罩到自己儿女,哪怕仅是为儿女前途做个简单规划也能少走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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