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我哥哥单惟天。”单惟一冒着生命危险，冲上前线，“这是……成医生。”
成功想走开的，腿已迈了半步，下一个半步，他折身进了病房，径直走到那张显得有些孤单的病床边，抽出墙上的病人资料卡，闭上眼睛，再缓慢睁开。
成功慢悠悠地把卡片塞回去：“原来你还认识我！”
“可爱的小男生。”顾晨赞道。
要不是她伤的是头，成功真想用力地戳戳：“你错在哪里？”
“可爱什么，就是一坏小子。”神情是嫌恶的，语气却无比自豪。是他亲自接生并看着长大的坏小子呀，会揶揄他喽！“今晚值班？”
两人并肩拾级而下，在楼梯拐弯口，顾晨看看成功，欲言又止。成功挑挑眉：“怎么了？”
杂志“啪”地摔在床头柜上：“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宝贝！”
“你第一时间通知谁了？”
其实不用单惟一介绍，成功就能识出这位“精灵王子”是那位真君——单惟一的花心大哥。虽然怎么看两个人都不像是一个母体孕育的。但是基因遗传这件事，最令人捉摸不透。不错的皮囊，小忧郁的气质，衣冠楚楚，又是与漂亮女人们打交道的工作，有着风流不羁的雅致，精灵王子确实有着不安定的资本，有着让女孩为他疯狂的本钱，有着让父母无力到绝望的潜能。他怎么混人生，成功不屑知道，令成功恼火的是，单惟一曾经把自己与他相提并论为“妇女之友”，这简直是一种羞耻。
王子拿着脸盆去外面的热水房，在门口，与成功打了个照面。帅哥看帅哥，四目相对，便迅速分开。
顾晨与宁檬的开始，似乎太快。这是好事，可是为什么又有点混乱的情愫，不是吃醋。成功向来拿得起放得下，一旦放开，绝不拖泥带水。宁檬也是这样的人吗？但愿吧！无论是游戏还是慎重的决定，作为成人，所有的结果都应自己承担。
哈，惟一，惟天，单家爸妈真敢取名。成功冷笑，可惜名不副实。
“是我！”立在身后的精灵王子，连捧着热水盆的站姿都那么优美。
“你说得轻松，我这颗脆弱的心差点破裂。快躺下，别看书了，我给你打点热水擦擦身子。”
顾晨摸了摸头，呵呵两声：“我……准备和宁檬约会了。”这是哥们之间聊的家常体己话，也是一种声明，他要和宁檬认真地开始了。
“住院部的护士们都说最近很幸福，可以天天看到成理事。”顾晨打趣道。
大煞风景的是精灵王子手中提着一个果绿色的保温桶，不过，这也正是让护士们羡慕嫉妒恨的，是谁让高贵的王子低到了尘埃里？
“你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整天就是喝酒、逛夜店。”柔弱的训斥，并没什么力度，却让王子羞惭地低下了头：“是，我不是个好榜样，我改。现在，我们喝汤。”
“哈，这头伤得还真是好，你变聪明呢，知道我没利用价值，就连声招呼也不打了。”好歹他也是成理事，在这医院里找个人、办个什么事，还是很行的，这分明是瞧不起人。成功心里窝着的一团火，遇到风，旺盛地燃了起来。
顾晨大笑。
“没有。”单惟一听懂了成功的弦外之音，“我是外伤，不严重……”
成功嗓子口一哽，差点背过气去。这是全家总动员，欺负他一个。“电梯来了，走好，不送！”不等电梯门合上，他转身就走。迎面，顾晨走了过来，两人点了下头。
“不，我等下就回去。”
“嘴巴也坏了？”成功小心地把枕头垫高，让她躺着。
科室：脑外科，病人：单惟一，中度脑震荡，轻度擦伤。入院时间：三天前。
“我应该第一时间通知你的。”单惟一唯唯诺诺。
“不是。”单惟一头摇头，毕竟受了伤，顿时，天旋地转，她往后倒去，倒在成功及时伸过来的手臂上。“刚进来时，人是昏迷的，醒过来后，眼睛也被蒙着，什么都看不见。今天早晨，才稍微好了点。”单惟一费力地解释。
“所以不需要找我！”成功愤怒地替她说完了。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被嫌弃、忽视得这么厉害。
“不吃，不吃，最讨厌豆芽排骨汤了。”
“嗯，你有手术？”
成功厌恶地皱起眉头，白过去一眼，想讥诮她们几句。呃，护士们根本没有看他，热辣辣的目光集体追着另一个疾行的身影。还真是帅哥，艺术范的。一头乌黑的发丝在脑后扎成一束，用黑色的丝带。紧身的米色t恤，前面印着卡农的头像。下面是……高帮皮靴。听到欢呼，帅哥侧过脸。“精灵王子。”谁叫了一声。成功承认，那张俊容确实神似《魔戒》里的精灵王子，温和中多了几分优雅，优雅里又带几丝神秘。
“哇，帅哥！”护士站的那帮花痴大惊小怪地叫着。
那是一间大病房，有十张床，床与床之间用布帘隔着。病人多，陪护多，看望的人也多，根本就如同一大超市似的，人来人往，喧闹不已。帅哥坐在一张病床前，床上的病人整个头都包在纱布里，似乎伤得并不很严重，手臂是自如的，一只手上还拿着本杂志，嗓门也挺大。
第一次被护士们完全忽视、冷落，成功有点不是滋味。他不好奇，但是他经过王子进的那间病房，随意朝里看了下。
“那是，我这样的大帅哥养足了她们的眼，不幸福才怪。”成功自恋地眯着眼，似笑非笑。
成功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他很想抬手给上“精灵王子”一拳，告诉他，男人就得有个男人样，他绝不会留一头比女人还长的头发，绝不会穿那种打猎式的皮靴。难道把女人当猎物？哥哥就得有个哥哥的样，他绝不会对成玮说出像对情人那样的暧昧的话、做出令人混淆的举止。
“好，不叫，我们喝汤，喝完，我给你买面包吃。唉，面包哪有营养呀，你就是图省事。”王子说得好不心疼。
“成医生是……妇产科……我伤的是头……”
“啊，成医生，这么巧！”病房的光线并不好，单惟一的视线被纱布遮去了不少，但她还是立刻就认出来了，欢喜地撑坐起。
第二次目光交锋，双方火力十足。
脑外科病房就在vip病房的下面，病人太多，走廊上都搁着病床，浓重的消毒水味格外呛鼻。快到护士站时，成功回了下头，顾晨已走了，他徐徐吐出一口气，突然很想抽烟。
单惟一觉得自己解释得够清楚，她不知成功气什么，但看成功脸都青了，她相信自己真的需要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成医生，我错了。”
阴暗的病房一角，一时间，刀剑交错，火星迸溅。
王子好声好气地哄着：“乖宝贝，好不容易熬的，尝一口。我喂你！”修长的手拧开盖子，舀出一勺汤，吹了又吹，凑过去。
冷冰冰的口吻让单惟一愣住，她咬咬唇，笑意怯怯地从嘴角消失，手指无助地揪着被单，毫无刚才喝斥王子的气势。
“小意外而已。”
“认识我为什么不来找我？”都进来三天了，纱布还透着血印，可想而知，当时送来时是什么样的惨景。
病人终于乖乖地张开嘴巴。喝几口，王子就腾出手用湿纸巾替病人拭下嘴角，动作温柔致极。
“身上痒，想洗澡！”喝饱了汤，病人依着床背蹭了蹭，抱怨道。
病人这次没提意见，躺了下去。
成功耸耸肩，拍了顾晨一下：“我去脑外科找下王主任。”
尽管这张脸包扎得非常面目全非，宽大的病号服完全看不出身材，但他的听力非常非常好。
“咱们再忍几天，等伤口消肿、结疤，咱们去泡玫瑰浴。”王子搁下保温桶，拥过纤瘦的身子，摸摸头上包着的纱布，一声接一声地叹息：“怎么就那样不小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