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钟越还没来得及抗议,小小鱼已经手脚并用地爬下椅子,然后踮脚取过自己的碗筷,一阵风地绕到我面前:“我就是觉得叔叔包的肉好吃,姐姐你不会吃醋吧!”
钟越转过头来看我,神色认真,表情专注:“哪里?”
这么一说,我就更不敢拒绝了,连连调换了碗筷,走到钟越的对面坐下,脸上还得堆起慈祥的笑容:“想吃什么就跟叔叔说,要是不够咱们再点。”
我心中盘算一番,觉得这个主意也挺不错,自从钟越回来后,他也没有跟北野和程程聚过,而且我们四个人的关系又特殊,既有亲兄弟又有好密友,于是我干脆地替钟越做了主,并和程程约好了吃肉的地点。
程程迟疑地看了看对面稳如泰山的钟越,又扭头看了看我,我一时也被吊起了兴趣,急忙催促她:“赶紧拿出来让他试试,要是好用,赶明儿你家下水道堵了,或者电灯泡爆了,随时打我电话,保证随叫随到!”
我仿佛看到钟越的表情石化了,然后他拔腿就掉头进了饭店,双手插在口袋里,缩着肩膀,戴着鸭舌帽的脑袋深埋,整个人看起来特别受伤。程程浑然未觉,拉着小小鱼急吼吼地赶了上去,凑到钟越身边说道:“既然吃烤肉,多肉少菜不要蒜……”钟越扭头幽怨又忿然地瞅了她一眼,程程立刻缄口,半晌才嘟嘟囔囔地吐出后半句话,“小小鱼不吃蒜嘛……”
“哦,对,真的有事,”她正襟危坐,拄着筷子贴了过来,“咱们在deadline的那天你记得吧,祁嘉当时跟我借钱来着,开口就要好几万,我那时又喝得稀里糊涂的,没问清楚,之后也忘了。今天她又打了电话过来,我再问她借钱有什么用,她倒不高兴了,说我以前明明答应过大家,只要有困难就可以随时开口。其实我也不是不愿意借给她钱,我就是好奇她怎么会突然需要那么多,多问了几句,她就把电话挂了,说是不要了……”
“那是玩具……”钟越再一次忍受着我的喋喋不休。
正在我俩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桌子对面发出一声惊呼,小小鱼高兴地直拍着小手,然后又手脚并用地爬下椅子,朝着程程跑了过来:“姐姐,我的小手枪呢?”
小小鱼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叔叔好!”
“说不上来。”我悻悻地坐回椅子里,拉了拉安全带。大概都是那种太优秀太耀眼的人吧,难怪遇见夏卿,会让我无端产生自卑感,以及一点点的危险感。
钟越从后视镜里幽幽地瞥了我一眼,忍不住带着笑意地鄙视我:“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了!”
钟越将烤好的肉用生菜包好送到她碗里,语气很是理所当然:“那当然,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拖油瓶。”
他松开方向盘,转过身扳过我的脸,身子倾过来抵住我的额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今天白色情人节,情人节的时候不能和你一起过,现在补了一份礼物给你。”
回家的路上,我还不忘花痴:“你怎么会修手枪啊!”
白色情人节的夜晚,并没有任何浪漫动人的意外,反倒是程程打来一通电话,嚷嚷着要吃肉喝酒。我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身影,默默地画起圈圈诅咒:“今天是白色情人节……”没有说出口的言外之意是,你打扰到我们了。
“手枪?”程程下意识捂住了包,“现在吃饭呢,玩什么手枪。”
小小鱼咧嘴就笑了,油乎乎的嘴巴上还沾着一滴辣椒酱。我鄙夷地扫了一眼钟越,甜言蜜语都用到这么小的姑娘身上了。倒是程程突然眉开眼笑,拍了拍小小鱼建议:“你去和叔叔坐一边吧,我跟乐遥姐姐有话要说。”
小小鱼正在专心啃着鸡翅膀,闻言抬起头,大眼珠子提溜提溜地转,撅着嘴巴义愤填膺:“我不是拖油瓶!”
我迅速看了他一眼,难以置信地低喃:“四叶草?你相信这个?”
可是当我等来程程的时候,却发现她口中的“四人约会”和我原本设想的有一些出入,不,是很大的出入!我正在百思不得其解,身边的钟越也凑了过来,摸着下巴问我:“你确定你们商量好的是‘四人约会’吗?”
他似乎被看穿,脸上浮出一抹不自然的尴尬之色,连连抽身退回去,不以为意地说:“我也是听别人告诉我的,我以为你会喜欢,原来都是骗小孩子的啊,你要是不……”
谁知道程程居然更起劲:“对呀,所以更要吃肉喝酒庆祝了!”大概是我半晌没有回应,她的脑子居然开窍了,“是不是你和钟越在一起啊?”电话这头我拼命点头,直叹老天有眼,可这厮却跟上一句,“那更热闹了,我们可以来个四人约会啊!”
他稳稳地开着车,身上还散发着一股烤肉的香味,我深深吸了一口,只见他云淡风轻地回忆:“某一次被分手,心灰意冷的时候,”他顿了顿,“然后就不想学习了。”
我笑得乐不可支,抱着他的一只胳膊不撒手,像偷了蜜的老鼠,他无奈地把我推回椅子上:“坐好了,别闹。”说着他又看我一眼,对上我花痴的目光,嘴角缓缓扬起,“其实我当过兵的。”
“说的是任薇安吗?”我的声音小得如蚊吟,我几乎以为只有我自己才能听到了,看钟越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虽然不回答,我却更郁闷了,却非要强颜欢笑,装着漫不经心的口吻,“你觉得夏卿……她和任薇安,有没有一点像?”
“嗯?当过兵?”我顿时坐得更直,“什么时候啊?”
程程在一边笑得乐不可支,捧着肚子七倒八歪,我扭过头压着嗓子威胁她:“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嘛!”
“三万……”程程蹙眉看着我,“其实三万不算多,但祁嘉现在需要三万干什么?有什么原因是无法向我们开口的呢?她奶奶的怎么问都不松口!”
他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笑骂:“小财迷,看你前面的抽屉,拉开看看。”
“我喜欢!”我急急打断他的话,抱着我的礼物投进了他的怀里,相比于喜欢水母这个礼物来说,我更喜欢他像个初初恋爱的小男生,四处打听女孩子的喜好,上网搜索送什么样的礼物,被识破之后又尴尬又故作镇定的模样。
见我情绪低落,钟越将车子开到马路边停下,车厢里一时寂静得有些不自然,我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为什么停车?”
都怪我非要穷追不舍,现在打破沙锅问到底了,我怎么那么不是滋味啊。我默默缩进椅子里,看着他的侧脸一言不发,他讶然地回头看我,好看的眉毛微微扬起:“怎么了?”
落座后,我终于弄明白了状况,原本是北野不回家吃饭了,程程觉得没意思,才打算找我一起打发时间,得知是白色情人节后,她就心生一计,想把北野给骗回来,结果打了电话过去,他还有应酬在身,无法走开。程程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就看见了拖油瓶小小鱼,于是意难平地把她带来四人约会了。
小小鱼的嘴巴翘得老高:“小手枪坏了,叔叔说他会修!”
钟越阴下脸咳了咳,我狗腿地朝他笑笑,双手合掌:“辛苦你了!”
我急不可耐地打开来一看,一根透明的玻璃柱正发出幽幽的蓝光。我取出来一看,玻璃柱里满是水,水中漂着一只通体透明的水母!我惊喜地看钟越,一时说不出话来。他靠过来,指着玻璃柱里圆伞一样的水母说道:“它叫海月水母,你看,它的伞体中间有四个心形的胃,看起来像不像一片四叶草?”
小小鱼取了小手枪便吧嗒吧嗒跑了回去,下巴抵在桌面上,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钟越手中的动作。他熟练地用刀叉挑开了螺丝,手枪很快就被拆开,里面的零件都一一被卸下,就连我也看得目不转睛。看着面前低头修理手枪的钟越,被鸭舌帽压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倒显得更加随性,暖黄的灯光映照着他低垂的脸,投下一片暗影,更显得轮廓清晰五官深邃,一直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了,突然觉得他好man!
“借钱?”我难以置信,虽然祁嘉的家庭条件的确差了一些,但她从来都没有向我们借过钱,尤其是现在,她又是保送读的研究生,每个学期还有相当可观的奖学金,生活应该不会有负担。我想不通,只能和程程面面相觑:“她借多少?”
其实眼下的状况的确也是四个人啊,只不过不是北野,而是小小鱼罢了。程程领着小小鱼快步走了过来,口中还直喘气:“这停车场真绕,我都快迷路了,走走走,快吃肉去,”见我和钟越纹丝不动,她猛地抬起头,恍然大悟起,“哦,对了,小小鱼你怎么不叫人啊?乐遥姐姐不认识啊?还有这个帅哥是她的男朋友,赶紧叫叔叔好。”
“礼物?”我提起了精神,转着脑袋到处翻找,“是什么啊?前几天才收到一辆车当周年纪念,现在该不会送我一栋房子吧!”
“那也是仿真枪啊,那既然会修手枪,以后家里马桶堵了灯泡爆了,其实对你而言都是小菜一碟吧!”我陷入到无限的遐思中,把他幻想成铁人三项的全能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