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罗颂扬的电话来得很突兀，我看到名字时还不太想接，可他却连环轰炸，我只得接了起来。他在那头急得快要跳起来：“你怎么到现在才接电话！赶快来学校，祁嘉出事了！”

    我缓缓地摇头，我说：“是太热闹了，我没有经历过这样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的热闹，所以，感觉有些不习惯。”

    我看着他很久，仿佛时光都凝结成了琥珀，然后我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残忍开口：“可是我不喜欢，林尚，我不喜欢。”

    “那你问问他有没有把我当侄子，有没有把我爸当大哥。”钟越轻描淡写地挑眉，视线一直锁在二叔的脸上，然后轻笑了一声，“姑姑，难道你要护着他不管我爸死得多冤吗？”

    他舒展开眉毛笑了起来：“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我会经常带你来参加这样的聚会。”

    钟越并没有回头，我只感觉他攥着我的手，力气大得快要把我的手腕扭断。我微微挣了下，却仍旧撼动不了他，只得回过头去看姑姑的脸，她的眼中已经隐约有泪光闪现。

    二叔仍旧纹丝不动，一旁的姑姑急急忙忙地站起身：“阿越！你别胡来！他是你二叔啊！”

    我连连点头，打开车门看着他的车绝尘而去。

    良久，二叔才抽出一根烟来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才吐出烟圈来：“你到底是太稚嫩，你要告便去吧，我奉陪到底。”说罢，他推开椅子起身离开，只留下已经微驼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之中。

    耳边是姑姑不断重复着的呢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想到我听到他那个表哥当着大家的面得意地说出我妈的花名，然后我就失手摔掉了电视的遥控器。他们还聚在一起乐滋滋地讨论着细节，我已经仓皇而逃。林尚在背后追了上来，站在小区外的路旁，有阳光从叶缝中漏下来，斑驳的光点在他那张担忧的脸上跳跃着。

    他不会懂的，没有感同身受过，他绝对不会懂。

    他说：“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无聊？那我陪你出去转转？”

    已经入秋，即便头顶上艳阳高照，已经有了微微的凉意。我伸手抱住了手臂，慢慢地沿着路往回走，风吹着树叶沙沙地响，身边的车水马龙，却仿佛都已经不再真实。我不知道怎么突然想到了林尚，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他了，可是在这样一个莫名的时刻，他再一次涌现在我的脑海里。

    就像此时，我由着钟越独自离去，我不会追。他看似幸福美满的大家庭，其实却是狼狈和不堪，在暗处早已长了个巨大的毒瘤，别人看不到，只有自己感觉得到不适。

    是的，一个幸福美满家庭里出来的孩子，怎么懂得我这样卑微的心酸，若是让他知道我妈便是他表哥口中的人，受伤的不仅仅只是我，还有他们这一家，是我给他们填上了这一个污点。

    车子开到大门外，钟越便踩了刹车，扭过头看着我半晌，才恹恹地开口：“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自己能回去吧。”

    说罢，我便丢下他一人，奔跑向那未知的黑暗深渊。

    钟越终于向二叔摊牌。在钟家老宅，他和二叔对坐在长长的餐桌两头，他一字一顿地开口：“我已经找了律师。”

    姑姑一时哑言，只是缓缓地坐了回去，左右看看两人，再也说不出话来。

    钟越揉了揉眉心，疲惫地站起身，牵过我的手便准备走。姑姑突然在身后唤住了他，声音焦急已经近乎乞求：“阿越！最近钟家的事还少吗？纪尤熙的事情现在已经沸沸扬扬，你别再毁了钟氏好吗？好歹它也是你爸一手打下来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