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我就是凌瀚,谢谢你给她减压。我会送她回家,但是请不要告诉她我来过。”凌瀚蹲下身,把遮住钟荩眼睛的几缕发丝往后别了别,温柔地抱起。
牧涛小心地把她圈住他脖颈的手臂拿下,改挽住她,“当然,你跟在我后面走!”
“如果你想查,就悄悄的。任法官的意思,你明白吗?”下午,任法官和牧涛也通了好一会儿话,牧涛这才决定晚上和钟荩好好谈谈。付燕,他听说过,汤志为的继弦。很是大度、体贴,为了汤辰飞,硬没生孩子,所以汤志为特别疼爱她。戚博远是一精神病患者,不管她和戚博远之间有没有关系,都不会影响最终审判结果。所以,何必得罪汤志为呢!
牧涛脸上的表情略显无奈,“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这案子将又是个悬案。戚博远,估计进精神病院度余生。据不完全统计,近几年进行精神疾病司法鉴定的案例中,百分之八十为刑事案件,绝大部分被鉴定者患有重性精神疾病,无刑事责任能力。受害者家属对这些很难理解,觉得我们是包庇罪犯,不然就是认为我们无能。其实我们都希望嫌疑人是正常人,那么该判刑就判刑,该枪毙就枪毙。”
“你是……”牧涛诧异地看着清冷俊逸的男子,是前些日子在法院做讲座的犯罪心理学专家。
“拜托了。”凌瀚朝牧涛点点头,修长的手臂慢慢收紧,转身走向灯火阑珊处。
钟荩,不能再这样脆弱了,要坚强,知道吗?他默默在心中说。
那个雨夜,他站在树后,看到她哭到睡着。他也纵容着自己走过去,将她揽在怀中。真实的拥有比思念更让人疼痛,他把唇都咬破了,鲜血滴在她的衣襟上。
牧涛哑然苦笑,这个丫头醉了,什么酒量啊!他招招手,让服务生买单。
敏锐的听力突地捕捉到一丝异常,他想替她按门铃已经来不及了。他忙抱起她,看到楼下有户人家门口放着盆高大的巴西木,他噔噔跑下去,隐在后面。
钟荩甜蜜蜜依着他:“嗯!”
“祝你们幸福!”钟荩傻傻地笑,杯中的啤酒泼出去一半,余下的全进了口。“不要觉得我很可怜……人被抢了,官司也输了……事实也是很可怜的,老天太残忍,为什么让我接这个案子呢?卫蓝为什么是戚博远的女儿呢?你为什么要爱上卫蓝?”
“你想追查下去?”
温暖的气息在颈端处似有若无地拂过,钟荩扭了扭头,往凌瀚怀中又钻了钻。
“怎么不吃呀?来,这儿还有金针菇、菠菜,看着很新鲜。”牧涛抬起头,懵了,钟荩脸色绯红,眼神迷离,嘴巴委屈地扁来扁去。
温柔地将她放下,倚着墙壁半躺着。楼梯口的感应灯熄灭了,她酡红的小脸隐在黑暗之中。没有关系,他用指尖轻抚着她的眉宇、她的秀鼻、樱唇。此刻,她是这么的乖巧,不会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不会冷漠地将他推开。无法控制的,他低下头,颤抖地吻了上去。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味道,如此芬芳,如此柔软。他的钟荩,从未改变!
钟荩把眼睛瞪大了些,是的,是凌瀚。他是来向她打听审判情况么?
“你告诉卫蓝,她爸爸……不会死了,他们请了个好律师。哦,我忘了,她恨他的……”钟荩拍拍胀得发痛、发烫的额头。
“等精神鉴定吧!”
“钟荩,回去吧!”他弯下腰,拉起她。
“回哪里?安镇么?”钟荩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张开手臂,一跳,扑进了牧涛的怀里,“凌瀚,油菜花都开了,我们回安镇吧!”
心口一紧,他将脸转向一边,看着夜色中的街头,一片深灰。
“凌瀚!”呓语般的轻叹。
“微蓝?”牧涛以为钟荩在说他的妻子胡微蓝,她的父亲前年不就去世了吗!
摸到楼梯口的开关,他侧耳听了下,楼梯间没有回音,他快速上楼。
“她是一个普遍的家庭妇女……心里面要是有事,肯定会和要好的邻居……或朋友们说说……”钟荩揉揉眼睛,不仅牧涛在动来动去,桌上的碟、碗也都飘了起来。
“你还是个爷儿吗,让女人喝成这样,你得替她挡着。”
凌瀚尽量挑林荫小径绕过去,这样不会碰到认识的人。这个小区的一草一木他已很熟悉,无数个夜晚,他在里面穿行。在一排排外观和颜色完全相同的楼群中,他轻易就能看到钟荩房间的那扇窗。只是窗帘一直拉着,他就在心里描绘她的身影。
“谁?谁在那?”钟书楷抬起头,惊恐地问道。
她把桌子捶得咚咚直响。
“我……不想输得……太多……”奇怪了,对面座位上怎么坐的是凌瀚?
“戚博远是高智商,会不会他借此钻这个法律空子?”
仿佛知道自己很安全,她放心地睡着了。
凌瀚用冰凉的唇角轻啄着钟荩滚烫的额头,希望能给她降点温。
凌瀚闭上眼睛,心痛如割。
牧涛看着满街的灯火,头疼了,背也不是,不背也不是。
“不要离开,凌瀚,好吗?”
“凌瀚!”
“你是钟荩的?”牧涛问道。
牧涛牵着她往餐厅外面走去,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凌瀚,你背我,我……跑不动。”跨出火锅店的大门,她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耍赖似的不肯起来了。
钟荩秀眸湖水般泛起柔波,她仰起头:“真的吗?”
为难之际,灯光射不进的角落发出一声痛楚的叹息,一个人影走了出来。“我来背她吧!”
“嗯!”亲吻着她清凉的发丝,嗓音发抖了。
她默契地环住他的肩,这个动作似乎经常练习。牧涛愣住。
牧涛呆呆地看着他们,许久,他都没理出个头绪来。追钟荩的不是汤辰飞么?
火锅店里的温度太高了,钟荩感到后背、额头都在出汗,脸也烫了起来。“那……那她到底被什么刺|激了?”呃,牧涛怎么动来动去?钟荩眨眨眼。
凌瀚喉咙微微一哽,是谁呢?“过客而已!”他给自己定义了。
“嗯!”俊容上挣扎的神情近似扭曲。
“是你女友么?”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中看看躺在凌瀚怀中的钟荩,歪歪嘴,很是轻蔑。
凌瀚有点着急了,钟书楷那样子好像一会半会不想进去。怀里的钟荩像是怕冷,轻轻哼了哼,凌瀚欲捂她的嘴,公文包里的手机突地也响了。
上楼的人是钟荩的父亲钟书楷,他似乎并没有开门的意思,咚地声,也在门外坐下来,双手插|进头发中,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
牧涛僵硬地接住她,不禁哭笑不得。喝醉的钟荩比平时多了几份娇态,像个小孩子似的。他知道和喝醉的人讲不了道理,只可以顺着哄:“好,回安镇。”
“回去给她喝点醋,那个醒酒的。喝醉的人没胃口,早晨熬点米粥。”下车时,司机从窗户口探出头,嘀咕一句,又狠狠地吐了口吃得唾沫,表示他强烈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