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她有戚博远女儿的电话，粗枝大叶的景天一给她时，只写了个：戚小姐，然后是潦草的十一位数字。
不一会，久违的煎鸡蛋的油烟味从门缝里钻进来，钟荩被呛咳了，从床上坐了起来。
钟荩低头看着自己沾了雨水的鞋尖，莫名的有点难受，仿佛他还是她的什么人。
“胡老师，牧处没有乱吹吧——美女检察官。”一位同事打趣道。
钟荩憋住一口气，走进厨房，把油烟机开了。平底钻里黑糊糊一团，看不出是什么。
钟荩说我只要这款，但是我无法付全款，我只能办个按揭。
“听说你爸爸在烟草局、妈妈在税务局，也是啊，只有家境特别好，才有你这么清雅的气质。”胡微蓝端详着她。
“越早越好。姐透个底给你，倒追他的女孩多着呢！”
《凌瀚犯罪心理学讲座》——这几个显目的大字撞过来时，钟荩身体为之一震，仅此而已，然后就平静了。这次讲座是检察院和法院合办的，电视台要录播。显然公安厅的那次讲座非常成功，检察院和法院也是与犯罪份子打交道，听听也有这个必要。
“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的。”
“爸，我来吧！”她实在无法恭维钟书楷的厨艺。不过，这已经是史无前例的进步。
“到时再说吧！”就这样挂了。
钟书楷摆摆手，“不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闹钟的铃声响了，钟荩听到了但是眼睛就是睁不开，似乎特别特别困，同时，她还听到了钟书楷起床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无所顾忌。
“换作我是你爸妈，也不会同意你在江州找朋友，毕竟是个小地方。我认识一个小伙子，条件特别好，人也长得不错，找个机会我们一块喝个茶？”
钟荩对着手机，撇撇嘴，哭笑不得。
“出门跳舞去了。”钟书楷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吃得有滋有味，“我今天去海南，出差四天。哦，你那个车……要晚个几天，比较紧俏。”
第二次提审结束，戚博远的供词和第一次一致，钟荩让他看了后，签字。再提审过几次，如果供词没有出入，就可以向法院提交起诉材料了。关于动机，钟荩自信，她很快就能挖掘出来了。
走出审讯室，雨还没有停，钟荩去办公室和法警们打声招呼，顺便问戚博远的女儿有没有来探视过，法警说没有，就连律师也没来过。
电梯里两个还不算熟悉的同事语带讥讽地笑谈，办讲座，等于是替凌瀚的书做宣传，他是又得名又得益。
晚上下班回家，雨停了，天上的云还很厚。钟荩没有直接回家，打车去了大众四s店。她告诉店员，她想订一款白色的高尔夫。
“谈朋友了吗？”
哦，钟荩轻松了，那就纯粹去喝个茶吧！
钟荩摇摇头。
那也是桩“杀妻案”，公诉人是牧涛。
吃粽子是引子，这才是今天的主题。
“听牧涛提过你多次，一直都没遇上。今天终于见着了！”胡微蓝忙从带来的袋中拿了两只粽子放在钟荩的办公桌上。“牧涛爱吃粽子，我们家经常包，虽然是去年的粽叶，吃起来味道是一样的。”
钟荩不好意思辜负胡微蓝的美意，放下卷宗，就拆开粽叶，栗子馅，她喜欢的。胡微蓝体贴地给她倒了杯热茶，然后拉把椅子坐在她旁边。“你们这一批公开招聘进省院的有四个，就你一个姑娘。牧涛点名要你进侦督处，很多人都不理解。牧涛说你有好几年整理起诉材料的经验，一旦运用到实践中，很快就会成为一位优秀的检察官。”
店员激动地领着钟荩去办手续，现在人买车都按揭，傻子才付全款呢！
一帮男人一窝蜂地全出去了，牧涛深深看了看钟荩，说去档案室找个资料，办公室只留下胡微蓝和钟荩。
“胡老师太夸张了，你是牧处的领导，牧处是我们的领导，我们见了你不敢多喘气才是真的。”
山西的一对夫妻来宁打工，丈夫在建筑工地扎钢筋，妻子在电子厂做流水线。妻子吃不下三班倒的苦，重新在美容院找了份工作。美容院的工作很清闲，赚的钱却很多，丈夫开始很高兴，后来听说那种小美容店，其实都是挂羊头卖狗肉。他妻子拿回来的钱，是卖淫得来的。一怒之下，他用一根钢筋，在一个深夜，将妻子箍死了。
“明晚？”钟荩愣住。
办公室内哄地笑翻了，连一脸正经八百的牧涛嘴角也抽了抽。
钟荩有点微微的诧异，不过，也能理解的。
“科室里来个姑娘，气氛就是不同。以前全是一帮爷儿，我进来都不敢多喘气。”胡微蓝笑道。
店员皱皱眉，这款车现在非常紧俏，近期还没货，要加价拿车，不如，你换个别的车型？
“不要说不着急，见见面没什么的。现在好男人可不多，因为你和牧涛同一办公室，姐姐才特地替你留心的。”胡微蓝自动地拉近了与钟荩的距离。
钟荩看向胡微蓝。戚博远说，世间的一切好都是有目的。
办公室飘着一股粽叶的清香，这时应该去餐厅吃午饭的同事全聚在了一块，一人手里抓了个粽子，咬得正欢。
钟荩怔了怔，目光扫过牧涛桌上的相框，“胡老师，你好！”她认出来了，女子是牧涛的妻子胡微蓝，在幼儿园做老师。
对待戚博远这样智商极高的人，上岗上线，用法律压，坦白从宽的条件诱惑什么的，全没有用，唯有慢慢得到他的信任，让他主动打开话题。
钟荩笑了笑，回房间换衣服了。
同事里有两个没成家，连忙举起手臂，学着韩剧里喊起口号：“加油、加油！”
“你就是钟荩吧？”说话的是位三十多岁的女子，瘦小的个头，皮肤微暗，笑起来的样子到是很恬美。
钟荩说道：“我是检察院钟荩，想向你了解关于戚博远案子的一些情况，你今天方便吗？”
胡微蓝的表情和语气都很真诚，钟荩却感觉怪怪的。她没有和上司家属相处的经验，不知道是该说些感谢的话，还是要表现出谦虚的样子，踌躇一会，她握着吃了一半的粽子，笑了笑。
回到检察院，抖落伞上的雨珠，跺跺脚，上电梯前，侧目看下公告栏。牧涛说，院里有些通知、活动什么的，都会贴在这里。
“谢谢胡老师！”好吧，见个面，就当感谢牧处对她的关心。
钟荩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黑糊糊的那团盛进盘子里，还加了不少糖。如果方仪看到，不知要火成什么样。
“嗯嗯，钟荩是很漂亮，你们这近水楼台，千万别负了这轮明月。”
“好了，别贫嘴，吃好洗手干活去。”牧涛在办公室还是要维持点威信的。
卧室里没有一点声响，显然方仪不在屋中。“妈妈呢？”
牧涛给她布置了个任务，让她上午和他一块去法院开个庭。
似乎这是一个天大的人情，如果她拒绝，是不是就很不懂事？
第一次还拨错了，是个男人。第二次，接电话的是女声，但是不算很礼貌。
胡微蓝简直喜出望外，“就这么说定了，那明晚，我挑好地点，发短信给你。你是很漂亮了，但是还要打扮得再漂亮点。”
“钟荩，要不要给你煎一只？”钟书楷也是呛得又是鼻涕又是眼泪。
他们已经分开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子，够久了。
“我说不方便就是不方便。”
“那你什么时候方便？”
“不方便。讨厌的南京，这雨没完没了似的。”
“你有什么事？”一开口就很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