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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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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凌瀚手里提着个大挎包。

    晚上,有份材料要赶出来,她加了班。晚饭是办公室叫的盒饭,水芹菜烧肉,她都怕吃的菜,盒饭打开后就盖上了。九点半,熄灯回租处。路上,心思重重,忍不住就是想叹息。

    谈不上是度日如年,但是心就是揪着,连笑都很勉强。每月的最后一个周休,她都要回省城的。那个月,她没回去。

    他低低一叹,温软的双唇柔柔地压了下来,她在昏乱中笨拙地配合着。她撞到了牙齿,是他的;她尝到了泪水咸咸的味道,是她的。

    常昊已经做好钟荩唇枪舌剑的迎战准备,她的沉默,让他有点意外,“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条巷子,钟荩很熟悉,中学六年,她每天都要走两趟。工作后,只要回家,她也要抽个时间到这里转转。巷子叫梧桐巷,因里面有一棵明朝末期的梧桐树而得名。钟荩是骑车上学,这儿不是必经的路,到这里,要绕一个大圈。

    她忙烧了壶热水,找了条新毛巾,还给他拿了香皂。香皂是女孩子们常用的小号圆型的,他捏着看了看,觉得有点新奇。没想到,它还挺顽皮,才擦到耳背,吱溜一下,从脖颈里滑了下去。他先从上面伸进去摸了好一会,都没摸到。

    她带凌瀚来看过小屋,说:如果有一日有了钱,她就租下小屋当家。凌瀚笑着说:那我可得好好工作,努力赚钱了。

    她抖得更厉害了。

    钟荩看着小屋阳台上漏下的灯光,那个时候,她和凌瀚是什么关系?

    他都没来得及阻止她,也许是不想去阻止,微凉的小手从衬衫里端缓缓往上移动,掌心贴着他滚烫的肌肤,两个人同时都僵硬了。

    “喂……”常昊抓抓头,还是叫了一声。

    这个女人!常昊咬了咬牙,跳下车。钟荩小心地避着湍急的车流,向马路对面走去,然后她四下看看,似是在辨别位置。

    钟荩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

    从巷口进去,骑车是两分钟,走路是二百七十二步,到了!

    一点都不懂矜持呀,她就那么抱着材料,一口气跑去了公安局。凌瀚被同事们围着,你一言他一语的,他忙着应付,没有看到站在门口的她。

    “每天休息的时间很少,但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都会浮出你的脸。我……很想你。”

    他下了火车,先回局里,见过领导和同事,然后晚饭也没吃,就直接来了这里。像个傻子样,一站就是两个多小时。也没觉得等待很漫长,心情反而是甜蜜而又宁静。

    在一幢幢高耸入云的楼群之中,三层的楼房只能称为“小屋”。“小屋”有些历史了,首任屋主是从国外留学归来的某国民党军官,渡江战役战败,他奉命撤去台湾,“小屋”留给了他的管家。管家的儿子非常有出息,出国留学,后来定居,把管家也接过去了,“小屋”对外出租。不过,租住的都是外国人。在这样的地段,这样幽静的庭院,昂贵的租金是情理之中的。

    “嗯,真冷呀!”其实他也紧张,不过她紧张的程度比他大,他稍微自如了点。

    突然的,就红了眼眶。她没有惊动任何人,默默离开了。她很想很想冲过去,紧紧抱住凌瀚,把这半个月的担忧、恐惧、思念都叫出来、哭出来,可她发现她没有那样做的理由。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耳边是清晰的心跳,惶恐忧伤一天的心,缓缓落地。原来,他也是喜欢她的。她偷偷窃喜。

    她的“小屋”。

    他们关系发生质的变化是凌瀚被借到邻省调查一起持枪抢劫银行的案子。工作时,凌瀚不常开机,联系不上,她天天趴在网上看新闻。那起案子,中央都关注了,嫌疑犯连续在五省作案,已经杀死了十余人,在邻省才暴露了形迹。警方给的消息非常有限,每天都没什么大的进展。

    她租的公寓就在检察院后面,走十分钟就到了。这边都是机关小区,治安非常好!深秋的月光,清冷薄寒。一片树叶,悠悠落下,静得令人心颤。路上行人已经很少了,当一道身影挡在她面前时,真的吓了一跳。

    心跳怦怦如擂鼓,身子忍不住开始发抖。

    他笑了,真想用相机拍下那一刻,她不知她那幅强作镇定的表情有多可爱。

    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她送起诉材料去法院,路上遇到凌瀚的一个同事,告诉她凌瀚回来了。

    “我……在等你。”他向她又走近一步,微微垂下的眼,看向她的发。

    “找个毛巾让我先洗把脸,不然脏得真不能见人。”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洗手池不合缝,热水一点点地漏净了,毛巾湿漉漉地趴在池底,谁也没有管。

    道歉并没有让常昊火气平息,“你是一个被男人宠坏的女人,以为每个男人都应该把你捧在掌心。我告诉你,别做这白日梦。”

    钟荩停下脚,没想到会经过这里,这是今晚唯一令人心情愉快的意外。

    花蓓说她有“小农思想”,她没否认。

    “该死的!”常昊看着她拐进了一条巷子,不知怎么,竟然升起一股愧疚感。但他讨厌这种感觉,因为他觉得他没有做错,也没有说错。

    这是他第一次来她租处,时间已这么晚,可是谁都没去想是否合适。

    她错愕地瞪大眼,一时心绪有些凌乱,“有事么?”她看向二楼的阳台,那是她的家。

    钟荩愕然地抬起头,被男人宠坏的女人?

    凌瀚黑了,满脸风尘,头发也长了,笑起来嘴角多了几条细纹。

    “对不起!”她不能反驳。

    她吃午饭时,总故意和凌瀚的同事坐在一起。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同事们看到她就拿她打趣,只是他们也没什么内部消息。

    他呼吸失了序,脑中一片空白,身子下意识地一转,他轻轻地抱住了她。

    “那……上去坐坐”她站在路边拉开包包,就差把头埋进去了。“找到了。”她晃着一串钥匙。

    她以为他要吻她,眼睛吓得紧紧闭上。他没有,只是用嘴唇轻触着她的耳根。耳后颈部的皮肤像通了电一样阵阵发麻,如有一根细丝连着心脏,连带着心脏也频频抽紧。

    “嗨!”她想笑一下的,没成功,只吸了吸鼻子。

    院外的梧桐树还挂着去年的旧果,紫藤花的枝蔓干干的,花园里一片萧瑟。再过一些日子,再下几场春雨,院中的景致就会春意盎然,连墙角的砖缝间都会有野花在摇曳弄姿。钟荩见过,然后才留恋不已,她称这里为“城市里的安镇”。

    “再见!”她推开车门,就这么下了车。

    他也窘了,晒黑的面容烫得惊人。

    上楼时,她的影子在前,他的在后,一拐弯,两道影子就重叠成一道。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她噗哧一声笑了,“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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