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嗯，我原本也在想，这女人并不像是心思缜密的人哪，结果整间房搜下来，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找到。”
“说什么？”
眼看阮生一对浓眉攒得死紧，眼看那何成嘴一开，重话又要出来，恩静不着痕迹地移向前，替他添了点咖啡：“何伯伯，其实秋霜姐姐那次也算不上是独自去买醉，那一晚，是‘颜氏地产’的千金marvy和她一起去喝的酒。”
marvy 冷哼：“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声音很明显地想做出努力抑制着怒气的样子，以至于让旁观者恩静都怀疑，这样的抑制，是不是刻意做给他和她看的呢？
恩静倒好咖啡后，并没有马上出去，只是安静地退到了阮东廷身后。
恩静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直到杨老说：“一个女儿成天赖在这，名不正言不顺的，这下连当爹地的也要来……”她这才想起来前晚的闹剧，那女子口口声声说要向她爸告状，难道……她问杨老：“你是说何秋霜她爹地？”
恩静错愕地瞪着那个已经彻底没了形象的何千金。
“我要的不是抱歉！”明显的怒气这回迸出来了，何成怒视阮东廷：“当年秋霜为了你在‘阮氏’的继承权而选择离开，你说抱歉；当年为了安抚你妈娶了这个女人，你也说抱歉！有什么用？你还信誓旦旦地说不管有没有娶这个女人，你都会好好地照顾秋霜！”怒指直指陈恩静，何成那对凶悍的眉几乎可以射出利箭来：“可现在呢？你们在这夫妻恩爱，我女儿在那一边躲起来偷哭，这算什么？”
“我！”marvy险些被吐一身，猛地跳开后，就见何秋霜已经奔进了洗手间：“还好，这点修养还是有的，要是敢吐到本小姐身上……”说着说着头一抬，却见恩静满眼的凝思，“怎么了？”
“天！”她暗叫一声不好，速速挂分机到阮东廷的秘书那：“何成先生什么时候到的？”
平日里见她哪一次不是妆容精致珠环翠绕？可现在，那娇艳的妆花了，出彩的长卷发乱了，余下一张和心一样破碎不堪的惨白面孔，突然间，“呕——”，恶心感自胃部窜起，她迅速挣扎起身。
然后，听到何成的声音：“前天晚上，我女儿不知为什么事喝醉了，哭着打电话给我，说她在这里过得很不开心。”
直到恩静作好奇状：“怎么了？”
“怎么回事？”
这么突兀的举动出现在阮太太身上，秘书不是不惊讶的。可当恩静将咖啡送进办公室后，阮东廷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当她是送咖啡的秘书。倒是他对面的中年男子双眼如冷锐的刀剑，她刚进门，便觉得如芒在背——是，何成凌厉的目光已经射到了她身上！
“你以为我傻？当然有！”marvy没好气，“but，什么也没搜到。”
阮生却是不亢不卑，既维持了晚辈应有的尊重，又不至于讨好：“没有照顾好秋霜，的确是我的失职。这一点，我很抱歉。”
冷凝如死。
“对啊！”
恩静再直起身时，就看到何成一脸的不悦。她温婉地笑笑：“酒过三巡难免悲从中来，可事实上那天在喝酒之前，秋霜姐姐的心情还很好呢。”
此时秋霜正好跌跌撞撞地从浴室里出来，要撞上床头柜时，被marvy扶了一把，精准地跌坐回床上。
果然！
“你有没有顺道……”她的眼暗示性地在房间里巡了一圈。
何成原本被恩静打断了话半张着口，尴尬地张在那。
“你说秋霜的肾换好了？”
恩静微微笑，无心无肺的样子：“是秋霜姐姐自己说的呀，尿毒症原本是那么严重的病，肾源那么难找，可皇天不负有心人，竟真的让姐姐给找到了。”她眼里看上去只有纯粹的欢喜，也不管何成当下就愣住了，又继续道：“虽然还要吃环孢素来抗异体器官的相斥，可换好了肾、没出现问题，听说这病也就治得差不多了呢。”
压抑的声音才从阮东廷喉咙底喷出：“你刚刚说什么？”
她原本已踏进房的脚步又挪了出来，转往对面。一进门就见marvy正抓狂地哄着何秋霜：“好好好，你先睡、先睡一觉再打给你爸，到时候爱怎么打就怎么打……”
阮东廷原本微微拢起的眉，僵硬地定在那。
“刚到的，太太，阮总刚让我送咖啡进去。”
恩静点点头：“或许，我们可以让她留意留意。”
事情是她惹出的，现在呢？又该怎么善后？
“这女人！”marvy的声音已濒临崩溃点，“刚刚被你一刺|激，竟死活要我陪她去喝酒！结果你看，三杯酒下肚，醉倒就不说了，竟然还开始耍酒疯！”她简直欲哭无泪。
一时间，左右两个男人就像突然被封进了阿尔卑斯山上的寒冰里，一动也不动。
她微笑着，温柔地，平静地，仿佛毫无狂风暴雨的前兆。
同个财务室的杨老突然神神秘秘地告诉她：“太太，听说那何成今天来了我们酒店。”
两人退出了何秋霜房间。
“这就怪了，”恩静疑惑地凝眉，原本还以为能在何秋霜房里找到点和初云的死相关的信息，可现在……她略一沉吟：“打扫贵宾房的是哪几个服务生，你平时注意过吗？”
“没搜到？”
会客室里气压极低，阮生端着张百年不变的面瘫脸，而何成亦是面无表情，可比起阮东廷，很明显地，眉宇间透着隐隐的怒色。
可突然间，却令满室静寂如死。
“没注意，就知道那个李阿姨也在其中。”
身后恩静细眉紧拢，当然，不是为了何成那逼过来的手指——那晚将阮先生约到琴房，一方面固然是想修复这夫妻关系，另一方面也是想给何秋霜一个告诫。可谁知，那女子竟然酒后失态，一通电话将何成千里迢迢地招过来！
“颜又舞，”结果她顺势拉着marvy 的手不放：“给我接我爸的电话！快！我要和他说，说阿东真的爱上那个女人了……”
“神经病！”marvy瞪了疯言疯语的秋霜一记，“一整晚都嚷着要打给她爸，像这种大小姐，我真是想象不出她到底哪来那么大的勇气，竟敢设计出这种弥天大局！”
此时何秋霜正上半身躺在床上、下半身踏在地上，被酒精染红了的眼半张半阖着，一只手——天！一只手竟紧紧抓着她向来最讨厌的marvy不放！
“先别送，我来。”她挂上了电话。
一个多钟头后，等恩静唱完了一曲《琵琶行》，又唱完一首《陈三五娘》，回到38楼时，便见对面的房门半掩着，有女子不甚清醒的凄哀声自里头传出，然后，是好友崩溃的挫败声：“拜托，你别拉着我啊！”
“所以阮先生不相信事情是她做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哼！”何成一脸“我听你放屁”的样子，“心情好？你从哪个角度看出了她心情好？”
哪里想得到，就今夜何秋霜的这一句醉话，两天后，尴尬的场面真真降临了。
只是啊，在一段感情里，到底什么叫赢？什么叫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