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那叫“cave”的就是连太的儿子了,一名长身玉立、丰神俊逸的男子——只是,为什么看着总觉得眼熟呢?尤其是那对剑眉和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有啊!很久以前妈咪有次拐到脚,他给妈咪推了一个晚上。”
恩静的脚经昨夜的“活络推拿”后,已经肿得老高。秀玉好像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说谁这么一大早就在献殷勤呢,原来是我们东仔啊,看来儿媳妇的脚昨晚是让你给推坏了吧?”一边说,手一边伸向那锅粥。原只是想尝尝味道,谁知阮东廷将恩静抱到餐桌旁后,竟开口:“妈咪,粥是做给恩静的。”
俊仔闭嘴了。
“我和阿东的婚礼您来参加了。”恩静微笑回答。
恩静愣了下。
秀玉推开车门,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给你普及个厨房知识:你今早喝的粥,光剔那些蟹壳和清洗,就需要一个半小时。”
“那就好。”秀玉看一眼腕表:“午饭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刚约了你aunty,一起去吃饭吧。”
“然后第二天,妈咪就住院了。”
车子平稳前行,已过了不知多少个红绿灯,终于在一个写着“吴”的门牌前停下。
在恩静房里,只见少爷他一面浓眉紧皱盯着指导书,一面按着书上所讲,在恩静脚上做着“活络推拿”。他一脸严肃,严肃中还带着一贯的自信,所以当俊仔问:“大哥真的懂得怎么推吗?”大少爷不客气地刮小朋友一记:“我不懂你懂?”
秀玉问她:“你觉得妈咪是个冷酷的人吗?”
“……”
去往吴医师诊所的路上,恩静不着痕迹地观察了她半晌,才开口:“谢谢你,妈咪。”
“你们认识?”秀玉有些吃惊。
吴医生的诊所病人寥寥,不知是因时间早,还是因为贵,或者,兼而有之?
也难怪明明佣人们都不在,大家今儿还能吃得到这么丰盛的早餐。
可cave已经认出了她:“hi,又碰面了!”
秀玉的唇角忍不住抽了抽。
恩静沉默了——用到阮东廷身上?呵,太难了。即使她真的如婆婆所言的聪明,可是啊,爱情里哪需要这点微不足道的小聪明呢?
两人热络了一番后,连太太才将注意力转到恩静身上:“这一定就是baron的太太吧?”baron是阮东廷的英文名,只是连太看恩静的眼神却仔细得有些奇怪:“咦,我怎么觉得这孩子好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阮、连两家是世交,虽然连家人长年居住在英国,可事业多数在国内,阮生和她的婚礼这一家子也都来参加了。
却被秀玉打断:“妈咪是喜欢,不过现在崴到脚、需要补钙的是恩静——东仔,妈咪说的没错吧?”
真是难得,秀玉的笑竟扩到了唇角:“我一早就说,你这孩子冰雪聪明。”
“你呀,也赶紧把这点小聪明用到阿东身上吧。”
恩静和婆婆进门时,诊所里只一名病人在候诊。也是巧,竟是熟人,张秀玉一见那气质高雅的贵妇便唤:“真巧啊,连太太!”
秀玉疑惑着,无意间眼一抬,便看到楼梯上,她那酷儿子正抱着一脸红晕的恩静下楼。
不过他确实是不懂,双目严肃又认真地将恩静受伤的脚和书上的那一只比对了大半天,才酷着脸放弃书本:“我出去打个电话。”
等那身躯一消失在房间,俊仔便向恩静咬耳朵:“一定是去向吴医师求助了。”
阮东廷还是酷得一本正经地:“是的,妈咪。”
是的,没有昨晚那场“下跪”“惩罚”的剧码,哪能有今早这一幕?婆婆的心天知地知,还好,媳妇通透,也知晓了。
“只要你能够走进他的心。孩子,只要你能走进去。”她的话似意味深长。
今早一下楼,秀玉就看到餐桌上摆满了喷香美味:一小壶咖啡,一小壶鲜橙汁,港式鸳鸯,叉烧包,肠粉,甚至……生滚螃蟹粥。
婆婆这才睁开眼,那双向来很有威严的眼仔细看进去了,才发觉是含着笑的:“不怪妈咪罚你吗?”
秀玉约连太,连太则早已约了她儿子,故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决定在上环碰头。途中连太还是看了恩静好几回,总觉得眼熟,直到她儿子抵达约好的餐厅,连太才拍手:“我想起来了!cave你看,恩静是不是昨晚和你一起做公益的那位靓女啊?”
真是难得,一向严厉的婆婆今天看上去心情特别好,是那种有某计划被实现了的舒畅。
彼时秀玉正闭着眼假寐,只淡淡地回:“都说了是早餐的奖赏。”
果然,第二天用完餐后秀玉便当机立断:“不行,恩静的脚必须让吴医师看看。”
“说是再来推两次、换个药就好了。”
等恩静看完医生出来,这两名贵妇还坐在候诊的沙发上聊得热络。看到恩静出来,秀玉站起身:“医生怎么说?”
“妈咪是在帮我。”
“然后呢?”
“所以我知道要感谢妈咪。”
胆敢这么不客气地指使二少爷的还能有谁?大少爷是也。
吴医师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高贵——技高、费用贵,大伤小伤,但凡进了他诊所,没花个上千是出不来的。不过秀玉说:“算了,看在早餐这么优质的份上,这次的医疗费就妈咪包了。”
“而你爹地说,阿东的性子就和我一样。”
恩静简直哭笑不得:“你哥之前没推过这个吗?”
“不,我是说……昨晚。”
“哦?这样?”言下之意就是:亲妈你有多远就闪多远咯?
“不是的妈咪,如果您喜欢……”恩静忙插口。
生滚螃蟹粥?
爱情来来去去,至复杂至艰难,凭借的也不过是一颗心。
恩静笑了,轻柔而温存地:“才不呢,妈咪是个表面严肃内心温柔的人。”
“好像不是那次。”连太偏头想了一会儿,估计是想不到,又回过头去和秀玉家长里短了,“搬回香港后好不适应,城市乱糟糟的,不过还好,日光比伦敦充足了一百倍还不止……”
秀玉挑起了一根眉:这稀罕菜色有多久不曾出现过了?自“阮氏酒店”被东仔接手,自“海陆十四味”被撤离“阮氏”酒席,别说酒店的顾客,就连她这正牌阮家人,也不曾再见过这喷香滚烫的煲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