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之后他睡过去,短暂的时间里,做了很多很多梦,梦里面阳光和暖,空气里有冬青味,顾轻瑶一直靠在他瘦削的肩膀上,小声地哼唱刚学来的歌,火车一直向前,他们奔向未知的远方。
如电影般一般的场景。
醒来之后,对面上铺已换成一个中年人,许柏林的心里有一点空落落的,他欠那个陌生女生的一声谢谢,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
而昨天都说了什么,许柏林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一群闹哄哄的人,聚拢在一起,吃饭,喝酒,清唱了几首歌,然后趁着酒劲又说了不少醒酒后记不得的话。饭桌上的一群人,如果把时间往前推几年,也正如推开这个房子的窗户看到的楼下学校里面那些愁眉苦脸的孩子。整个桌子,不遗余力地喝酒,最愁眉苦脸的,就是他,许柏林。
钟响了。凌晨零时零点零分零秒。没有人祝他生日快乐,他也没有来得及,对自己讲出同样的四个字。
为什么呢?他没有问过。
新的一年便开始了。
2004年的这一天,只能说他带着哀伤的神色,逃到广州来。什么都说不出口,幸好最要好的朋友还记得要给他接风洗尘以及庆生。蒋维说过,他和顾轻瑶,终有一天会分开。这一天来得不早也不晚。
dv断电的时候,只看到身子有点倾斜的许柏林定格了一张惊讶的脸。后面便再无内容,在碰倒桌子凳子的那个瞬间,窗户鞭炮声大作,一定是一张五彩的天幕,最无彩是许柏林那张脸。24岁了。也许很多人在一天算年纪只是一个大概的数字,而对于许柏林,却是无比精确。
蒋维去超市准备晚餐的时候,并没有要求和许柏林一起去。他知道,许柏林难过的时候,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躺在床上的许柏林觉得小床摇摇晃晃的,像是那回到了两天前的列车卧铺车厢里。他甚至觉得耳边轰隆隆地响,他用白色的小被子,捂着脸,小声地哭啊哭。那样嘈杂的空间里,应该没有人能看到他隐匿的悲伤,可从对面的上铺还是扔下来一包清风的面巾纸。轻轻地,砸在他的脑壳上,像是善意的小提醒,他也没有拒绝,什么火车站对陌生人的防备,统统在那一瞬间见鬼去吧。
吸干了眼泪,他才转过去,上铺的是一个学生模样的女生,在调皮地冲着他笑。他呶呶嘴,还是把谢谢咽进了肚子里面,相信在那个时候,没有人会去计较他的一声谢谢。
再回头看dv里的自己,那张脸,是犹豫且哀怨的。故友们瞅着他的脸说话,小心地拼酒,看来都很好笑。而昨天的他也没有说过什么丧气的话,哀怨中亦保持有惨淡的笑。看着他落单的行李,只一个交头接耳,他们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末尾的昨天,最末尾的那个时刻,他要给自己什么样的祝福,别人猜不到,但对于他,却是异常简单。初恋女友在一天送生命里第一条围巾给他,为他学做的第一个菜,还送他电话卡,她说,“这一天你的母亲很辛苦,你打个电话回家。”顾轻瑶在一天的时候说,“明天就要元旦,你要送我漂亮的衣服,你得把我打扮得像个公主,要不然我就不要你了。”好好好好好,什么都好,许柏林的这些年,学会的就是照单全收。